一彎細細的新月斜斜的掛在蒼穹之上,仿佛羞澀的女子一般,靜靜的照耀著流淌了千百年的秦淮河。


    船艙之內,絲竹聲聲歌喉婉轉,真是說不盡的風流快活。


    “怪不得秦淮河能夠名動天下,果然是溫柔鄉啊。”


    “這花船的美人,可比咱們家鄉的女子要婉轉的多,曲兒唱的也好。”


    晚娘做這一行已經很多年了,當然知道應該怎麽應付這些外地來的考生,除了賣弄風情的吹拉彈唱之外,更少不了和這些自命風流的文人們觥籌交錯詩詞往還。


    象晚娘這樣的女子,本就是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刻意的賣弄之下,把這些個考生哄的五迷三道,不消多少時辰,一個個就全都有了幾分醺醺的醉態。


    “以我等之才學,就算不敢說一定高中魁首,榜上有名總是輕而易舉的吧?”這些個考生本就躊躇滿誌,把金榜題名視為探囊取物一般輕鬆,尤其是在喝高了之後,一個一個的更是放浪形骸,把牛皮吹的震天響:“想我五歲讀書,七歲作詩,十幾年寒窗苦讀,這一次必然是要蟾宮折桂,也好光耀門庭一展胸中抱負。”


    “我早在十四歲那年,就已經拜入名家大儒門下,經史子集無不爛熟於心,雖不敢說文采無雙,至少也是小有所成,正逢天下英才大比之年,總要做出驚才絕豔的文章……”


    聽著這些考生們說著漫無邊際的大話,晚娘根本就毫不在意。


    每次科舉開考,總是有數不清的文人懷揣著“金榜題名”的夢想,一個個把牛皮吹的比天還大,全都自命不凡。這些人全都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全都滿腔抱負,就等著為官為宦報效朝廷呢。


    就好像大明朝離了他們這幾塊料就是莫大的損失一般。


    其實,這樣的人物晚娘早就見多了:這麽多年以來,前來趕考的讀書人比秦淮河裏的白鯽魚還要多,哪一個不是自命不凡?哪一個不是躊躇滿誌?到了最後真正能夠如願的又有幾個?


    隻要考試結束,絕大多數還是名落孫山,隻能灰溜溜的迴到老家再等三年,然後再重複三年前的老舊故事。


    隨隨便便就能金榜題名甚至是高中狀元,那隻不過是戲文裏的故事,真要是考的話,其實千難萬難……


    晚娘早已經閱人無數,從他們那些張狂的言語就可以看出,這些人多是些“生瓜蛋子”,恐怕很難考中的。但這一點都不妨礙晚娘向他們投去羨慕和敬仰的目光,並且不停的吹捧著,不停的說著“百魚化龍”“高中魁首”之類的吉祥話。


    那位請客做東的水公子,完全就是一副早已經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神態,就好像這次科舉是他們自己家舉辦的一樣:“本次大考,我是誌在必得,到時候就算搶了頭元,中個二甲總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穩的。”


    坐在他旁邊的那位白公子,雖然始終一言不發,其實早已經信心滿滿:在這群同鄉裏頭,就屬他的文采最高文章最好,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別人不具備的巨大優勢: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趕考了。


    有沒有趕考的經驗,其實相當重要。


    在整個科舉時代,一次就能考中功名的人,不敢說絕對沒有,但數量卻一定不多。那些能夠考中的,絕大多數都是有過幾次考試經驗的“老手”——畢竟豐富的考試經驗也是一大優勢。


    這位白公子,出身寒門——所謂的寒門,其實就是一般的小地主家庭。但是在古代,培養一個讀書人是一件花費很大的事情,哪怕他並不出身於貧苦的百姓之家,但為了供養他讀書,也是家裏最大的負擔。


    平日裏的開銷就不說了,光是為了這次進京趕考,就把家裏的存糧變賣一空。畢竟從雲南到京城路途遙遠,他必須提前幾個月做好準備。


    一路之上風餐露宿,中途還大病了一場,險些要了他的性命。好不容易才來到了京城,隨身攜帶的那些盤纏已經卻花銷的差不多了。


    完全就是因為囊中羞澀的原因,他才不敢象那些豪闊之家的子弟一樣住奢華的“頭房”或者是“天號房”,而是選擇住在慈表妹的“臨時旅店”中租了一間房。


    但慈表妹的房租也不便宜哦。


    為了節省開銷,他省吃儉用,甚至不大願意象別的考生那樣出來應酬。


    畢竟應酬是要花錢的,而且要花很多很多的銀子,尤其是這樣的風月場所,白花花的銀子就好像流水一樣花銷出去。


    如果不是因為水公子做東請客的話,他可不敢到這樣的花船上來吃茶聽曲兒呢。就連他身上的那件綢緞長袍,都是家裏唯一一件比較體麵的衣裳,雖然穿了很多年已經有些縮水了,好歹也是個綢緞的,總不至於顯得太過於寒酸。


    白公子已經三十九歲了,眼瞅就要到不惑之年,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且家裏的經濟狀況也不足以支撐他沒完沒了的進京考試,這一次他真的是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真的是勢在必得!


    雖然他的家境遠遠比不上豪闊的水公子,但隻要這次能夠考中,哪怕僅僅隻是考個二甲,立刻就可以寒門變朱門,不僅他本人的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整個家族都會沾光不少。


    所謂的勢在必得可不是隨便說說那麽簡單,而是這位白公子數年寒窗苦讀的結果。


    無論是文采還是經驗,白公子都遠遠勝過身邊的這些同鄉,他有這樣的信心!


    他甚至還在幻想著,考中之後就娶一個豪門大族的女子為妻,畢竟他馬上就要四十歲了,為了讀書至今未娶,也應該體驗一把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的好日子了……


    “白兄……”出手闊綽的水公子顯然已經喝高了,扭過頭笑嗬嗬的說道:“既然到了這種地方,就索性放開些,不要總是拿捏著,你點個曲兒吧。”


    點曲兒是要花錢的,奈何白公子囊中羞澀,雖然說好了是水公子請客做東,他也不好意思點個曲目,隻能故作慷慨的說道:“今日歡悅算不了什麽,等我取了功名之後,再好好的迴請水兄。”


    “白兄還真是有信心,你就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中麽?”


    “這是當然。”


    “哦,看來白兄真的有備而來呀。”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這位兜裏沒幾個錢的白公子竟然小聲對水公子說道:“其實也算不得有備而來,隻是我已經考過兩次了,多少算是有些心得。我估摸著這第一場的經講一個就是考四書當中的《孟子》,尤其是已其中的民生為要……”


    這個時代的科舉,首考必然就是“八股”,這是全天下都是知道的事情。八股文的格式全都是固定的,所以押題就成了重中之重。


    根據白公子的經驗,四書是一定要考的,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會從《孟子》中選出考題。


    自從經曆了靖難之戰以後,永樂朝的第一次恩科以及後來的兩次製科,都是選了《孟子》中和民生經濟有關的考題,估計這一次還是那個樣子。


    有經驗的考生都會押題,就算押不中也不會相差太遠,這就是白公子的優勢。


    “白兄請我吃茶聽曲兒,我也不能白白的讓你破費了,總要迴報一下的。”白公子拿捏著讀書人的矜持態度小聲說道:“我覺得這次考題很有可能就是孟子當中的《王道之始篇》,就算是不中也不會相差多少,建議水兄好好的做做這方向的文章。”


    “《王道之始篇》?”胖乎乎的水公子早已經喝的紅頭脹臉,微微一笑說道:“我覺得更有可能是《以利吾國篇》。”


    “前兩次製科,還有新朝第一次恩科,都是考的民生而不是國策,我相信這一次也是同樣。”


    水公子似乎還想多說點什麽,但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兒,卻又收了迴去:“既然白兄說是《王


    道之始篇》那就是吧,反正我覺得應該是《以利吾國篇》,要不然咱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麽?”


    “就賭第一場的考題,還是我們這幾個同鄉,還是在這條船上,誰賭輸了誰做東好不好?”


    “好哇,好哇,君子之爭,我等給白兄和水兄做個見證。”那幾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家夥紛紛起哄叫好:“白兄,賭了吧。”


    其實這位白公子根本就沒有帶那麽多銀子,但他覺得自己勝麵很大,且又有這麽多的同鄉起哄,若是不敢接下這個賭注反而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反正也是勝多負少的賭局,賭就賭唄!


    所有的考生都在押題,能不能押中就看各自的眼光和運氣了。


    “好,那我就和水兄賭一場。”


    那位胖乎乎的水公子滿臉都是得意的表情,伸出手來說道:“隻怕幾日之後就要白兄破費了呢。”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囊中羞澀的白公子伸出手來和水公子擊掌:“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三擊掌之後,賭約締結,賭局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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