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壽這個人從不爭權奪勢,所以才能得到皇家的倚重,雖然他本人早已經辭去了所有的官職,僅僅隻是保留了一個高貴但卻空洞的魏國公爵位,卻讓他更加的超然,反而得到了更大的影響力。


    魏國公沒有正式的官職,但卻在官場上擁有誰都無法比擬的號召力,尤其是那些依靠軍功起家的永樂朝新貴,幾乎就是把他視為領頭羊,始終在發揮著深刻的影響力。


    朝廷的春闈科舉還沒有開始,考題就已經泄露了,以徐增壽的做事風格按說就不應該插手,但他還是插手了。


    陳長生立刻就敏銳的感覺到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所以他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等待著朱高煦的下文。


    “這事應該就是真的,但我卻沒有證據。”


    應該?


    這種事情可不能打馬虎眼哦,而且你並沒有過硬的證據,怎麽敢這麽說呢?


    徐增壽可不是那種操切急躁之人,他的穩重陳長生早就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既然他已經這麽說了,那就足以證明此事絕非空穴來風!


    “據我所知,錦衣衛已經在開始秘密調查此事了,看樣子李芳應該是嗅到了點什麽風聲。”徐增壽壓低了嗓音:“但以我來看,無論錦衣衛能不能查出點什麽來,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李芳必然會把這個事情壓下去……所以我想讓你來查一查這個事情。”


    那李芳不僅僅隻是錦衣衛的“一把手”,同時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但這位李芳李公公素來低調,而且和魏國公無冤無仇,徐增壽這麽做肯定不是為了針對李芳這個人。


    他立刻就敏銳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事兒可能不是徐增壽本人的意思。


    徐增壽是何等老謀深算之人?立刻就明白了陳長生的心思,他也沒有打算隱瞞這一點:“這事確實和我無關,但漢王殿下已經找到了我,我就不能繼續裝聾作啞了呀。”


    雖說徐家的地位十分超然,從不在漢王和太子的爭鬥之中明確表態,但他的出身卻必然主動要和靖難功臣站在同一個陣營當中,無論徐家是不是“漢王黨”,都一定會被別人看做是漢王一黨中的旗幟型人物。


    陳長生又不是傻,立刻就明白過來了:科舉舞弊案隻不過是漢王想要扳倒太子的手段而已。


    這次科舉的主考官是楊士奇啊,不僅僅是堂堂的禮部侍郎和華蓋殿大學士,同時還有個很要緊的身份:太子師。


    本次科舉的主考官是太子的老師,不論他有沒有牽扯到舞弊案當中,隻要查實了他就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到時候太子的勢力必然大受打擊。


    徹查科舉舞弊案,隻是朱高煦向太子進攻的手段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扳倒太子然後取而代之!


    “老公爺,這種事情……”陳長生用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憂慮:“朝廷裏的局麵,您比我更清楚。長生以為,漢王也好太子也罷,終究隻是兄弟之爭,我好像不大方便卷入吧?”


    卷入皇子之間的爭鬥,從來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而且陳長生是知道曆史走向的,也知道太子會繼承皇位,成為下一任的皇帝,這個時候選擇站到太子的對手陣營當中,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徐增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連你都明白的道理,我又怎麽會不明白?但我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呀!”


    絕不卷入皇儲爭奪戰,徐增壽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才是最合適的選擇,但是很多時候,卻是時局所逼身不由己罷了。


    徐增壽徐家,早就已經被視為漢王一黨當中的扛旗人物,無論本人願意還是不願意,那些和他們徐家有著千絲萬縷利害關係的靖難功勳家族,都絕不允許他置身事外。


    這麽隱秘的事情,漢王都能去找他,並且希望得到他的鼎力相助,其實就是在逼著他表明立場和態度。


    所以,就算是徐增壽明明知道這是一場天大的麻煩,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在漢王的陣營當中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廟堂之高又何嚐不是如此?


    “遠離是非,長生你是對的。”徐增壽完全就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但是在很多時候,在很多事情上,明明知道不可為,卻也不得不為之,我想你明白我的苦衷吧?”


    “長生明白。”


    “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該找你,也不想把你牽扯到是非當中,但有些話我必須向你說個明白才行。”徐增壽說道:“錦衣衛和安北衛本來就不是怎麽和睦,尤其是從陳石基和李芳之間的爭鬥,你得想的更遠一些才行啊。”


    陳石基和李芳全都是宮裏的太監,而且全都是朱棣跟前的紅人。陳石基是安北衛的督事,李芳是錦衣衛的督事,雖然這兩個太監全都保持著表麵上的和睦,就好像至交好友一般,其實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一點都不少。


    隻要有機會,不管是李芳還是陳石基,都會毫不留情的把對方扳倒。


    既然徐增壽這麽說,那就足以說明陳石基已經站到了漢王的陣營當中了。


    如果錦衣衛在這個世間當中占據了優勢,一定會徹底打倒陳石基,到時候陳長生受到牽連的概率非常之大。


    相反,若是安北衛能夠借助這個機會占了上風,陳石基就有足夠的手段把李芳掀翻,不僅是安北衛這個集體還是陳長生本人,也必然會從中受益。


    “我們家的立場你是知道的,你又和我們家走的很近,其實無論你站隊還是不站隊,都已經被別人看做是漢王的人馬了。”徐增壽繼續說道:“雖然我很不願意把你牽扯進來,但讓你調查此事本就是漢王的意思,他這麽做也是在逼你表態呢。”


    這麽大的事情,卻沒有正式的命令,僅僅隻是朱高煦這麽一說,就大張旗鼓的去查,到時候無論能不能查出什麽來,都無法避免外臣和皇子私下結交的口實。所有,漢王才不敢直接命令陳長生去做什麽,而去巧妙的“周轉”了一下,借助徐家和陳長生深厚的私人交情,讓陳長生去調查這個事兒!


    在太子和漢王之間保持中立的立場,固然可以左右逢源,但此情此景之下,陳長生還能拒絕嗎?


    肯定不能,因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迴旋的餘地,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若是拒絕的話,必然會遭受漢王的打擊,而且他本就不是太子的人,誰也不會幫他。。


    經過好一番權衡之後,陳長生終於說道:“開科取士,事關天下讀書人的福祉,更是朝廷的臉麵,怎能容得宵小作祟?隻要長生知道了這個事情,必然一查到底……”


    什麽讀書人的福祉,什麽朝廷的臉麵,和陳長生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反正他又不參加科舉,隻不過是幾句冠冕堂皇的場麵話罷了。


    “老公爺待陳長生不薄,既然是老公爺交代下來的時候,長生必然盡心竭力。”


    陳長生表明態度和徐增壽站了同一立場同一陣營當中,按說徐增壽就應該很高興,但卻恰恰相反。


    徐增壽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的神色,反而是充滿了憂慮:“我真的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哎,真的不應該,隻是時局如此,不得不出此下策……”


    對於徐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而言,絕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之一。但是在有些特殊的時刻,他必須做出選擇。


    調查科舉舞弊案,對於徐家來說其實就是一場豪賭,而且是一場付出和收益嚴重不成比例的豪賭。


    即便是賭對了,就算漢王真的能夠扳倒太子,徐家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但若是賭輸了,徐家就一定會走向衰落,這是他必須要承擔的嚴重後果。


    但他卻不得不賭。


    這就叫做身不由己。


    而且,陳長生和趙深,在徐增壽專門為自己的兒子安排下的“左右手”,他之所以如此的賞識和提拔此二人,就是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後,這兩個明顯大有前途的人,能夠繼續幫助自己的兒子延續家族的榮華富貴。


    趙深,那就不必說了,徐靜昌在北邊的草原上和他相處的十分愉快,無論有了什麽樣的功勞,趙深都會安在徐靜昌的頭上,分明就是在迴報徐增壽的知遇和提拔之恩。


    但是陳長生這邊,卻要牽扯進莫大的是非當中,萬一押錯了寶,陳長生的前途必然會十分的黯淡,這對徐家其實也是一種損失。


    “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片刻的躊躇之後,徐增壽竟然又豪邁起來:“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既然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那就盡人力聽天命吧。反正也就是這麽個事情,你自己看著去辦好了,我先走了。”


    “恭送老公爺。”


    “哦,對了。”已經走到門口的徐增壽似乎剛剛想起什麽似的,又迴過頭來看了陳長生一眼,笑嗬嗬的說道:“你們安北衛裏頭也有別人的眼線,做事的時候小心些總是不會錯的。”


    聽了這句話,陳長生頓時愕然!


    自從陳長生開始執掌安北衛以來,就把重要的職位全都換成了自己的嫡係心腹,想不到竟然還有別人的眼線。


    是誰的眼線?眼線又是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明朝賺大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物阿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物阿花並收藏我在明朝賺大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