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剛剛過了立冬沒幾天呢,天氣就已經由涼轉寒了,淒淒的冷風中帶著厚厚的肅殺之意,看那灰蒙蒙的天色,怕是要下雪了吧?


    “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表姨媽掏出帕子抹著眼淚兒,不停的抱怨著:“明明已經落魄成了這個樣子,那天殺的還要究竟什麽體麵。拿著家裏僅有的一點銀錢買了緞子衣袍,還真以為自己是以前的大老爺呢……”


    “家裏的米缸都是空的,燒的碳也沒有了,冷的好像冰窖一樣,稍微說他幾句就動了手,若不是還惦記著你表弟表妹,我真想找一根繩子尋了短見,嗚嗚……”


    姨媽哭天抹淚的訴苦,旁邊的表妹也悲悲切切,搞的雨兒非常無奈。


    表姨丈原本就是個當官的,雖然犯了事兒,還是想保住以前的體麵,花錢大手大腳。雨兒接濟給他們家的那點銀錢沒幾天就花的幹幹淨淨,搞的家裏原本就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愈發的窘迫萬分,連最起碼的吃飯都成了問題。


    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姨媽他們兩口子整天拌嘴吵架也就成了家常便飯,但畢竟是長輩,雨兒也不好過多的說點什麽,隻能一個勁的說著寬心的話:“表姨丈剛剛丟了官職,心裏肯定很是不順,姨媽也不要太在意了。”


    “現如今,我一看到那老東西,就是一肚子的氣。”姨媽狠狠的說道。


    “天氣已經這麽冷了,慈表妹還穿的這麽單薄,瞅瞅這小臉兒,都凍的通紅了呢。”雨兒一點都不想摻和姨媽的家務事,趁機轉換了話題,喚來了身邊的丫頭:“芍藥啊,把我那幾件衣裙包了,一會讓慈表妹走的時候帶迴去。還有那件筒子裙,就是藕荷色的那件,也一並包給慈表妹。”


    雨兒原本身材玲瓏體態窈窕,但是自從生了孩子之後,腰身逐漸變胖,顯得更加“富態”,愈發的多了幾分玉潤珠圓之美,但以前的那些衣裳卻再也穿不得了,索性一股腦的送給了表妹阮恩慈:“這都是我以前穿過的衣裳,表妹可不要嫌棄是舊物哦。”


    表妹阮恩慈微微的低著頭,小聲的說道:“我家都已經成了這副模樣,能有件體麵的衣裳就以後很不錯了,哪裏還敢嫌棄新舊?謝謝大表姐了。”


    “都是自家的親戚,別這麽客氣。”


    “家裏沒有來錢的門路,總是指望你接濟也不是個長久的法子。”姨媽的腦袋耷拉的更低了:“你們家裏不是做著好大的生意麽,能不能給我爹和我弟謀個差事?好歹有個安安穩穩的營生,無論賺的多還是少,總比坐吃山空要好的多……”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必須要找一份賺錢的工作才能養家糊口啊。


    這原本是一個很正常的想法,但雨兒卻犯了難:家裏確實有很多生意,但那些生意和雨兒這個正室夫人沒有半點關係,完全屬於那幾房姬妾。若是雨兒拿出正室夫人的威嚴,隨便在哪個姬妾的生意當中塞一兩個人進去,本也不是什麽難事,但她終究是堂堂的正室夫人,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來。


    “姨媽呀……家裏的生意,都是以前就有的,那不是我的生意啊。”


    姨媽知道這事確實讓雨兒非常的為難,耷拉著腦袋猶豫了好半天,才終於鼓足了勇氣再次開口:“要不你就幫我求求表姑爺,看能不能幫你姨丈和表弟謀個差遣?也不需要什麽官職,哪怕是跑腿打雜也好啊。”


    “這事……恐怕不好辦呀。”雨兒再次犯了難,卻又不好意思繼續拒絕姨媽的請求,隻能盡可能使用委婉的措辭說道:“表姨丈犯的那個事兒……就不說他本人了,就算是後世子孫也入不了公門,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朝廷製度就擺在那裏,誰也沒有辦法!”


    就憑阮大忠犯的那個事兒,就不好說入公門了,連後世子孫都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想到衙門裏當差都完全不可能。


    不是說陳長生不能往衙門裏塞人,而是說要看塞什麽樣的人。


    比如說劉二哥那種,雖然劉二哥本人家中貧寒,但人家好歹身世清白,沒有這樣那樣的社會限製,無論做什麽都可以的,所以陳長生才能讓他去安北衛打雜,好歹算是吃上了“皇糧”。


    但阮大忠一家人可就不一樣了,他是罪員啊,理論他就應該在軍中服苦役呢。而且他的家屬就是罪眷,天然就存著很多很多的限製。


    路路斷絕,表姨的眼淚頓時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就在這個時候,厚厚的氈簾子就已經挑了起來,緊接著陳長生就走進了房間。


    看到表姨臉上的淚痕,陳長生隻是淡淡一笑:“怎麽,又和表姨丈吵架了?”


    “日子不好過,讓表姑爺見笑了。”表姨媽又像怨婦一般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陳長生隨手摸出一對圓滾滾的小元寶,塞到了表姨媽的手中:“這點銀子先拿迴去買些米糧,再采買些柴炭,總要先把這個冬天過了再說……”


    “這……”姨媽滿臉都是尷尬的表情,捏著那兩個小元寶猶豫了好半天,才嘟嘟囔囔的小聲說道:“上一次我來的時候,雨兒就已經給過銀錢了,這一次又給,這可怎麽好意思?”


    雖然姨媽有事沒事就過來“串門兒”,但雨兒知道她家的日子很不好過,每次都不會讓她空著手迴去。


    雖說大家都是親戚,但卻隻有救急的卻從來沒有救窮的說法,總是到雨兒家裏來打秋風,這一次陳長生又給了銀子,連姨媽自己都覺得很難為情。


    “既然大家都是親戚,就不用這麽客氣。以後要是短住了,就來找雨兒。”


    聽了這句話,雨兒頓時心中暗喜。


    雖說雨兒是堂堂的正室夫人,理論上可以隨便動用家裏的銀錢,但事實上卻不是那麽迴事:如果是她自己用錢,自然是沒話說,要多少就可以拿多少。但若是用來接濟娘家的親戚,那是另外一迴事了。


    嫁出去的女子就是潑出去的水,雖然陳長生確實不在乎這點小錢,但大宅門有大宅門的規矩,總是用家裏的錢接濟窮苦的娘家人,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啊。


    但是有了陳長生的這句話,雨兒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小慧兒拿錢了。


    對於這一家人,陳長生隻是把他們當做雨兒娘家的普通親戚,並沒有過多的在意:“表姨媽和表妹你們先歇著,我還有個應酬得出門一下。”


    “表姑爺做的都是朝廷裏頭的大事,可不敢耽擱了,不用在意我們,去忙你的。”


    簡簡單單的客套了兩句之後,陳長生就出門而去了。


    望著陳長生離去的背影,表姨媽的臉上全都是羨慕的表情:“雨兒啊,要說你還真是個有福氣的,嫁了這麽好的一個姑爺,真真就是上天注定的好命數……”


    雨兒生平最得意就的是這樁婚姻,聽姨媽提起,臉上忍不住的有幾分洋洋自得的表情:“我家老爺對我還算不錯,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做主,銀錢的什麽也是隨便使……”


    雨兒之所以這麽得意,就是因為她原本就是堂堂的正室夫人,尤其是在生了嫡子之後,她的家庭地位已經穩固如同泰山一般,根本就不用擔心那幾個姬妾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了!


    “雨兒的命可真是好哇。”表姨媽不停的念叨著:“可比我們家慈丫頭好多了,原本還給定了一門不錯的親事,還打算年底的時候完婚呢。想不到家裏出了事兒,那門子親事也就退了。”


    “哦,對了。”就好像剛剛想起什麽似的,表姨媽鄭重其事的說道:“雨兒啊,你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現如今我們家這個樣子……真是一言難盡呀。別的也就不說了,要是有不錯的人家,就給慈丫頭尋個婆家。也不說一定要她嫁給高門大戶,隻是有個功名也就行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原本就是人之常情,表姨媽拜托雨兒幫忙給表妹找個婆家,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卻讓雨兒犯了難。


    這個表妹好歹也算是出身官宦之間,嫁一個有功名的少年郎君本就是題中應有之意。隻是他們現在這個狀況……別說是有功名的了,就算是一般的中產小康之間,肯定也不願意沾這個包。


    在大明朝的前期,尤其是在洪武年間,屢屢掀起大案。那些犯了事的官員並不是說過去了就可以萬事大吉,很多案子都會綿延幾年甚至十幾年,牽連到許許多多的人。那些有功名的人肯定也會有這樣的顧慮,怎麽可能娶一個罪員子女呢?


    若是讓表妹嫁給販夫走卒市井小民,肯定會委屈了她,所以這事其實很難。


    “好吧好的。”為了照顧到表姨和表妹的麵子,雨兒也隻能稍微敷衍一下:“若是有了合適的人家,我一定會幫表妹撮合撮合。”


    其實,這不過是一句隨口之言,雨兒根本就沒有當真,所以她又專門補充了一句:“不過姨媽也不要隻是指望我,還應該找找街坊上的媒婆子,幫表妹尋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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