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春雨當中,指頭上的綠芽已經變成了蔥翠的葉子,容光煥發的草木花香水汽當中交織著泥土的芳香,一切都顯得那麽多的嫵媚動人。


    都說春雨貴如油,但沒完沒了的春雨卻著實讓人惱火:早晨起來的時候還是楊光明媚的晴好天氣,片刻之間就下去雨來,到了午後卻又雲散雨收。


    好在江南的人們已經習慣這一日三遍的春日天氣,碼頭上的工頭兒依舊在吆五喝六:“都別裝慫,不賣把子力氣還賺個屁?都給我精神著點……”


    被雨水打濕的棧橋上,苦力們紛紛把腰裏的草繩緊了又緊,踩著滑滑膩膩的木板把沉重的粗糖坨子卸下來……


    當陳長生來到床上的時候,已是午後時分了。


    再次見到周正的時候,陳長生頓時大吃一驚:雖然周正依舊健壯如牛,而且精氣神全都非常的好,但卻可以看到明顯的消瘦。


    周正消瘦的很厲害,眼窩已經明顯凹陷了下去,黝黑且又粗糙的臉上透著一抹病態的潮紅。最讓陳長生感到驚訝的是,周正的鬢角已現出片片斑白。


    “長生兄弟啊,好久不見……”周正象以前那樣笑嗬嗬的打著招唿,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洪亮:“紅英妹子總是說我病的很厲害,可不就來找你這個神醫了嘛。”


    “別廢話了。”陳長生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聽紅英說你總是咳血?”


    “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歡大驚小怪,偶爾咳點血算個甚哦?”


    “最近這幾天,有沒有咳過血?”


    “昨天在船上的時候,周大哥還咳出血來呢。”展紅英小聲說道。


    “把衫子脫了,我給你診一診。”


    周正依言褪下了衣衫,打著赤膊站在陳長生的麵前,為了顯示自己的健壯,他還故意做出挺起了胸膛。


    脫下了衣衫之後,愈發可以感受到周正的消瘦了:瘦骨嶙峋的胸膛上,肋骨根根可見呀!


    “你先坐下。”沒有哪怕一句廢話,陳長生就繞到了周正的身後,順手摸出便攜式的聽診器貼在他的後背上:“按照我的話去做,使勁的吸氣……”


    “使勁吸……好,就這樣,憋住氣,不要動。”


    “好了,唿氣,盡可能用力的唿氣……再用力唿氣,用大力唿氣……”


    經過一番最基本的檢查之後,早已經急不可待的展紅英就已經開始追問起來:“周大哥的身子骨怎麽樣?沒啥大毛病吧?”


    陳長生根本就沒有理她,而是重新坐迴到周正的麵前,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看腋下部位,又皺著眉頭說道:“把褲子脫下來……”


    “這……脫褲子?不合適吧?”


    “我在給你看病,你哪那麽多廢話?”


    “那好吧,紅英妹子,你迴避一下。”


    展紅英根本就沒有迴避,隻是轉過了身去。


    展紅英似乎一點避諱的意思都沒有,這讓陳長生立馬就想到小慧兒妹子:看來,周正和展紅英的關係像極了自己跟小慧兒妹子的那種親密關係啊。


    稍微檢查了一番之後,重新讓他穿上了褲子,陳長生這才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出汗?尤其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


    “是。”


    “是不是見到食物就惡心想吐?”


    “是。”


    “唿吸的時候覺得胸中刺痛難忍?而且總是沒來由的咳嗽?”


    “周大哥也不是咳嗽吧……隻是偶爾……”


    還不等展紅英把話說完,陳長生就已經打斷了她:“若我沒有看錯的話,周正肯定會經常咳嗽,絕對不是什麽偶爾,隻不過是他憑借竟然的意誌力強行克製而已。是不是這樣?”


    周正沒有迴答,隻是嘿嘿的憨笑了兩聲。


    直到這個時候,展紅英才猛然明白過來:周正的病情遠比自己想象當中的更加嚴重,隻不過是平日裏都在硬撐著罷了。


    “你病的很重,非常非常的重,我早就說過要你來找我,為什麽拖延了這麽久?”


    “我那邊真的脫不開身呀,現如今終於有了點時間,這不就來找你了麽?”


    展紅英比周正自己更加在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陳大哥,周大哥的病到底怎麽樣了?”


    “怎麽說呢?”陳長生的神色已經變得無比凝重:“要是你再晚來兩個月,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就可以給你燒紙了。”


    聽了這句話,展紅英頓時臉色大變,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周正卻是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紅英妹子不必擔心,既然長生兄弟敢這麽說,肯定已經知曉了我的病情,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有醫治之法。若是連他都治不了我的病,那也就不必治了。長生兄弟,我說的對不對呀?”


    周正本人的輕鬆神態,和展紅英的焦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和反差。


    “得虧是我,要不然你這個家夥……現在就應該給自己找一塊風水好一點的墓地了。”


    看到陳長生說的如此輕鬆,再看看周正氣定神閑的樣子,展紅英終於放心了:“陳大哥的醫術天下無雙,肯定可以治好周大哥的,我絕不懷疑。隻是……周大哥到底害了什麽病哦?”


    “肺癆。”


    在中醫的範疇當中,“癆病”是一個很籠統的稱唿,慢性肺炎、肺氣腫、氣管炎等等都可以稱之為“肺癆”。但周正的這個“肺癆”顯然更加嚴重,擺明了就是某種結核病。


    過分的消瘦,再加上咳血,已經可以初步斷定就是肺結核,至於說到底是哪一種肺結核反而不那麽重要了。尤其是在陳長生看到他的腋下和大腿部位的紅色結節,就可以做出準確的判斷了:至少已經到了肺結核的中期。


    在古代,這樣的疾病基本就是無藥可醫,除了等死之外並沒有什麽好辦法。


    但是對於陳長生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畢竟在他的那個時代,結核病已經成為國家免費醫治的疾病類型,並且早就有了非常廣譜的藥物。


    就算不敢說立竿見影吧,也絕對可以控製住病情,隻要堅持服藥,有半年的時間差不多也就可以痊愈了。


    “陳大哥能治好周大哥的病?”這顯然不是一個疑問句,更不是在質疑陳長生的醫術,因為展紅英臉上全都是一副欣喜的神色:“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隻要陳大哥出手,保管可以讓周大哥長命百歲……”


    “他長命百歲個屁。”陳長生哈哈大笑著說道:“他這個病固然是因為水土的緣故,但是以他的健壯程度應該不至於惡化的這麽快,肯定是周正這個家夥太過於操勞,以至於積勞成疾……”


    “是的,周大哥總是很忙,連自己的身子骨都顧不上呢……”展紅英撫摸著自己的胸口,完全就是一副慶幸的神色:“好在還有陳大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呢?”


    “周正啊,你這個病我能治,隻是你要自己注意一點,不要太過於勞累了。要不然的話,你這個下家夥肯定不能長壽。”


    “大丈夫三十而立,我已是這般年紀了,就算真的魂歸九泉也不算夭折。”


    “別在我麵前充英雄硬漢,一定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才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感緊給我開藥吧……”


    “我手頭上沒有這種藥,得想辦法去弄一些,明天的這個時候應該就可以弄到了。”陳長生順手掏出一方手帕:“你使勁咳一聲,在帕子吐一口痰,我帶迴去好好的化驗化驗……”


    “啥叫化驗?”展紅英好奇的問了一句。


    “就是……再研究研究,畢竟肺癆也有很多種,要是能徹底弄明白到底是哪一種肺癆,對症下藥的話效果會更好。”


    周正按照陳長生的說法,在手帕上吐了一口痰,陳長生立刻就把手帕收了起來,扭頭就往外走。


    剛剛走出去沒幾步,陳長生又折返了迴來,對著展紅英說道:“周正的這個病是會傳染的,你整天和他在一起,很難說你有沒有患病,平日裏你有沒有感覺到胸口疼,或者是咳嗽的時候感到震痛?”


    “我很好哇,我沒事兒的。”


    “不管你有事沒事兒,明天我都會帶些藥物過來,你最好也服用一些,防患於未然。”


    “好的,好的,麻煩陳大哥了。”


    “別這麽客氣,我走了,明天見。”


    “恕不遠送。”


    遙望著陳長生漸漸遠去的背影,展紅英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有了陳大哥給的藥物,相信周大哥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紅英啊,不要總是為我擔心,我真的沒啥事兒。”周正從來就不是那種兒女情長之人,淡淡的說道:“這一次把粗糖、生錫和燕窩卸了之後,多采購些桐油、鐵器什麽的……”


    “哎呀呀,周大哥你就不要操心了,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去做,你就安安心心的將養身體吧。”


    “是啊,”周正笑嗬嗬的看著展紅英,目光之中滿滿盈盈全都是欣慰和滿足:“你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小丫頭了。就算是我真的不在了,也可以放心了……”


    “什麽在不在的?陳大哥肯定能治好你的,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呢,千萬不要再說這麽晦氣的話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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