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指揮?”刑部的劉司正是陳長生的老熟人了,他成親的時候劉司正還送了一份厚禮呢:“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我這不是來找你了麽……”


    “這不一樣,你來刑部大牢肯定是為了公事。”劉司正朝著左右打了個眼色,那些人立刻就“很懂事”的退了出去,他下意識的壓低了嗓音:“陳指揮啊,翠雲書寓的那個案子,你們安北所審的怎麽樣了?”


    “這不正審著嘛。”


    “我有幾個朋友……當著真人不說假話。”劉司正毫不避諱的說道:“有兩個和我交情不錯的官員,卷入了這個案子當中……”


    “他們托了你的關係?”


    “就算是吧。”劉司正小心翼翼的說道:“若不是那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同文報》把這個事情捅出來,其實根本就沒有我們刑部什麽事,最多也就是把禮部的那些王八蛋辦幾個,但這個事情弄的滿城風雨輿論滔滔,朝廷不得不嚴查嚴辦……”


    劉司正說的太對了。


    翠雲書寓這個案子,說到底還是禮部的主要責任,畢竟那教坊司是屬於禮部的。之所以牽扯到刑部,就是因為《同文報》已經刊了這個事情,弄的婦孺皆知,朝廷不得不辦成一個大案,連刑部都被卷了進來。


    雖然刑部的那些官員也不是什麽白蓮花,但真要是說起責任和罪行,反而相對要輕一些。


    這個案子的關注度很高,陳長生可不敢胡亂答應什麽。


    “我知道這事不好辦,若是好辦的話我也就不用麻煩你了。”劉司正伸出兩根手指在陳長生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苦主兒走關係走到我這裏來了,偏偏我又和那兩個官員有點交情,畢竟已經犯了事,希望陳大人高抬貴手,嘿嘿……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個劉司正本就是看守刑部大牢的“牢頭兒”,隻不過級別更高一點而已,這裏頭的那些事情他比誰都懂,他很清楚的知道應該怎麽做,而不是傻乎乎的拿著大筆的銀錢直接賄賂陳長生。


    “我不敢說一定保他們平安無事,隻能說不給他們加罪。”


    “這就夠了。”劉司正隨手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名字,讓陳長生看了看。


    陳長生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這二人的名字。


    “劉司正,我今天過來是想提審幾個犯人,和翠雲書寓有關的犯人。”


    “翠雲書寓案的罪員不是全都羈押在你們安北所麽?怎麽跑到我這裏來要人了呢?”劉司正一邊說著,一邊點燃那張寫有人名的小紙條,眼看著這張紙條在自己的手中化為灰燼。


    “牽扯出了一些別的陳年舊案。”


    “陳指揮想提審什麽人呀?”


    “秦長秋的家眷,應該還在大牢裏頭吧。”


    “他的兩個兒子都在大牢裏頭。”


    “我想單獨提審他們,可以嗎?”


    劉司正哈哈大笑著說道:“你就是不說,我也得讓你單獨提審,無論你審出什麽來也好,審不出來也罷了,全都是你陳指揮的首尾,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劉司正可真是油滑,首先就把自己的關係撇了個幹幹淨淨……


    陳長生首先提升了秦長秋的長子。


    象這種早已經結案的案犯,在監牢當中的日子其實很算可以,至少不用再遭受嚴刑拷打,隻需要老老實實的做苦工也就是了。


    突如其來的提審,往往意味著牽扯到了別的案子,這讓他顯得非常不安,始終跪在那裏根本就不敢看陳長生一眼。


    “你認得這個東西嗎?”


    他抬眼看了看陳長生手裏的那個“壽”字夜光杯,旋即又很快低下頭去:“認得,這是小人家裏的夜光杯。”


    “好好說說,這東西是送給誰的?”


    “想當初,家父牽扯到一樁奪占民田案,為了脫罪,小人就將此物送給了刑部的呂大人?”


    “哪個呂大人?說清楚一點兒。”


    “刑部堂官呂仁恆。”


    看來,那個呂仁恆沒有說謊,這東西確實就是秦家送給他的賄賂之物。


    “說說這東西的來路。”


    無論哪個曆史時期,當鋪從來就不僅僅隻是典當東西那麽簡單,還做著放貸吃息的生意,所以很多官員都熱衷於開辦當鋪,秦家也不例外。


    在建文三年的冬月的某天,有個人走進了店鋪,拿出了這個月光杯做了“死當”——就是直接賣給當鋪的意思。


    當鋪的掌櫃覺著是一個價值連城的無價之寶,當即了出了當票買下了此物。


    恰好秦家需要給呂仁恆送禮行賄,幹脆就送給了呂大人。


    這個夜光杯的來曆就這麽簡單。


    “你還記得當初變賣這個夜光杯的是什麽人嗎?”


    “小人不知,小人從來就沒有見過那人。”


    身為官宦子弟,肯定不可能親自經營當鋪,而是雇了一個掌櫃,所以他並沒有親眼見到過拿著夜光杯走進當鋪的那個人。


    但這不要緊,就算他沒有見過那個人,當鋪裏的掌櫃肯定見過。


    隻要線索還在,順著這條線索一路追查下去,就一定可以找到當初變賣夜光杯的那個人。


    但這僅僅隻是陳長生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事實上他已經不可能再查出什麽了——因為當初的那個當鋪掌櫃早已經音訊全無。


    就在燕軍打進京城的那個紛亂夜晚,當鋪的掌櫃就知道秦家已經徹底完蛋了,幹脆了席卷了當鋪裏的大量財物,來了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跑的無影無蹤。


    當時燕軍剛剛進城,局麵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那個掌櫃逃去了哪裏,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典當了那個“壽”字夜光杯。


    這就意味著線索已經斷了。


    “嗯,好了,你先下去吧。”


    緊接著,陳長生又提審了秦長秋的次子。


    秦長秋的次子雖然更年輕一些,但卻生的十分健壯,虯結的絡腮胡子和亂蓬蓬好像爛氈片般的頭發幾乎生長到了一起,再加上長時間的苦役,讓他顯得比實際年齡要蒼老的多,但他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你可認得此物?”


    當陳長生再一次拿出那個“壽”字夜光杯的時候,這人立刻就點了點頭:“認得。”


    又問了幾個剛才曾經問起過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幾乎如出一轍。


    “……秦叔同那狗賊,原本是我的一個族叔,我父對他極是信任,讓他代為經營家裏的當鋪……那賊聽說燕軍……王師已經打進了京城,知道我家必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竟然起了歹心,將當鋪的銀錢和一應值錢的物件席卷一空趁機逃走,也不曉得躲到了什麽地方逍遙快活……”


    二人的說法基本相同,很多細節都能對得上,由此可以看出,他們說的應該就是真實的事實。


    肯定是有什麽人,把那個“壽”字夜光杯帶到了大明朝,然後就賣給當鋪換取了一大筆銀錢,再然後秦家就用這個月光杯賄賂了呂仁恆,現如今呂仁恆的老婆又把夜光杯送給了陳長生……


    雖然陳長生已經大致的描繪出了這個“壽”字夜光杯的“傳承路線”,但卻不知道當初把這東西帶到大明朝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建文三年冬月……


    想當初,陳長生第一次來到大明朝的時候,也就是這個時間。


    那個人出現的地點也和陳長生完全相同:都是京城!


    至於那個神秘人做的事情,也和陳長生大差不差,都是利用超越時代的物品換取銀錢。


    既然陳長生能夠來到大明朝,別人穿越一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那個神秘的家夥到底是誰呢?


    按照時間推算,那個人和自己一樣,至少在前年的那個冬天就已經來到了這個時空。


    在這一年多不到兩年的時間裏,如果還有什麽別的穿越者在京城的話,陳長生早就應該察覺到了。


    但他卻始終沒有察覺。


    要不是因為極偶然的緣故,親眼見到了第二個“壽”字夜光杯,陳長生永遠都不會想到還存在另外一個穿越者。


    但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我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他是不是也意識到了我的存在呢?


    這是一個很要緊也很嚴重的問題。


    仔細想來,自己並沒有留下太多會格外引人注目的東西:既沒有大批量的生產青黴素,也沒有大量鋼鐵製造蒸汽機,而且京城又這麽大,就算真的還有另外一個穿越者,應該也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無論是開當鋪也好,弄眼鏡店也罷,都是這個時代原本就有的東西,自己隻不過是“稍做改進”而已,做的一點都不起眼。


    至於說染坊和化妝品,陳長生已經足夠的小心翼翼了。


    如果那個穿越者早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肯定早就找上門來。


    既然他還沒有來找自己,那就足以說明自己還沒有暴露,至少還沒有進入到“他”的視野範圍之中。


    這個發現,讓陳長生感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他已經暗暗的做好了打算:盡可能的隱藏自己,盡可能的在對方發現自己之前,搶先發現對方。


    搶先發現,就意味著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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