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你真的準備將翠雲書寓的事公之於眾?”就好像是牙疼似的,胡富貴用力的捂著腮幫子,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那翠雲書寓是刑部王大人家的公子開辦的。”


    “再者說了,翠雲書寓掛羊頭賣狗肉這種事情,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就沒有必要刊在《同文報》上了吧?”


    翠雲書寓,一個很斯文很高雅的名字,聽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書店。


    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麽迴事。


    所謂的翠雲書寓,其實就京城裏頭一家很高檔的煙花場所,說的更加直白一點根本就是青樓。


    京城裏的青樓數不勝數,是很多男人都喜歡去的尋歡作樂之地。但隻要稍微上點檔次的青樓,都不會堂而皇之的宣稱自己是風塵之地,那顯得太低級也太沒有格調了。


    往往會冠之以“書寓”、“繡館”之類的名頭,不僅更好聽一些,而且服務更上檔次,隨隨便便請當紅的姑娘唱個曲兒,就要花費很多白花花的銀子。


    風流才子,紈絝闊少,就是“書寓”“繡館”的常客。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朝廷官員。


    按照朝廷法度,官員是不允許進入風月場所的,雖然這一條早就形同虛設,誰也不會當真,但法度就是法度,還是需要避諱一些的。


    所以,數不清的“書寓”、“繡館”就應運而生,看起來好像是在做正經的生意,其實就是掛羊頭賣狗肉。


    就比如說這個“翠雲書寓”吧,本就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煙花娛樂場所,這早就是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了,不僅那些達官貴人趨之若鶩,連京城的市井小民都很知道那地方根本就不賣書……


    若僅僅隻是如此,那也就算了,畢竟這樣的“書寓”、“繡館”也不是隻有一家,早已成了法不責眾的局麵,無論是官員還是小民,全都已經習慣了。


    真正讓陳長生下定決心介入此事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這位《同文報》主筆,而是來自於同文報的“首席大記者”——沈蓉兒。


    這段時間,沈蓉兒曾經去了河南,準備給慘死的老舅公收殮遺骨,但卻沒有能夠如願。


    她根本就沒有找到老舅公的遺骨,隻能在老舅公死去的地方堆砌了一個墳頭,燒了些紙錢就算是祭祀過了老舅公的在天之靈。


    彼時彼刻的災區,朝廷正在下大力氣賑濟災民,終於把那些災民安撫了下來。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可不僅僅隻是處置幾個主管的京官那麽簡單,那些個地方上的貪官汙吏也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朱棣根就不是什麽寬和仁厚的君主,地方上又鬧出這種事情,“龍顏震怒”之下必然要使用酷烈的“霹靂手段”:僅僅隻是七品以上的地方官員,就被欽差大臣“就地正法”了十幾個,還有各州各縣各司各衙的貪官汙吏,總計四十多人,已經押送到了京城,在三法司審理定罪之後,該罷官的罷官該流放的流放……


    想當初,朱棣剛剛登上皇位的時候,斬殺了多少建文舊臣?連“誅十族”這種曠古未有的慘烈株連都弄了出來,又怎麽可能會確確實實的放過那些貪官汙吏的家眷?


    “罪員之家眷,男子發於功者為奴,女子充入教坊司墮入賤籍……”


    株連家屬,本就是王朝時代常見的刑罰,而教坊司是什麽地方大家全都心中有數。


    充入教坊司的女子,就是淪為“賤籍”,非常非常的悲慘,但這更多就是一種政治上的羞辱。


    但是,偷偷摸摸的把教坊司的“賤女”弄到翠雲書寓裏頭,淪為某些人的賺錢工具,那是就另外一迴事了。


    沈蓉兒親眼看到一些本應該進入教坊司的女子,被弄進了“翠雲書寓”,於是就把這個事情記錄下來,交給了《同文報》的主筆胡富貴。


    但胡富貴卻不敢把這個消息刊發在報紙上,就是因為那“翠雲書寓”很有背景,據說是刑部王大人家的公子開辦的……


    刑部大人家的公子啊,胡富貴可不敢招惹。


    胡富貴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那王大人比你的官職還高……”


    “高就高唄。”陳長生完全就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我才懶得理會他的官職有多高,隻要把這個消息刊出來,我就不信他能全身而退。”


    “這不合適吧?”胡富貴依舊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不管怎麽說,陳大人你都是官場中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得罪同僚,隻怕是不好吧?”


    “我自己都不怕得罪同僚,你怕什麽?”陳長生用非常值得玩味的眼神看了看胡富貴:“你不是總以文人自居嗎?怎麽遇到這種事情就連一點點文人的骨氣都沒有了呢?”


    “我……我本就是爛命一條,有什麽好怕的?”也不知是不是陳長生的“激將法”發揮了作用,胡富貴竟然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大喊大叫起來:“我輩飽讀詩書,久受聖人教誨,一身傲骨,從不屈從於權貴……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什麽生啊死呀的,沒你說的那麽嚴重。”陳長生哈哈大笑著說道:“再者說了,《同文報》上總是弄些男女之事花邊新聞,或者是聳人聽聞的奇談怪論,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總要有點真真正正的東西才行……”


    想當初了,為了吸引眼球,為了得到“關注度”,同文報總是發表一些荒誕離奇的奇談怪論,唯一一次能拿得出是成績就是“報導災區真實狀狀”。


    現如今,朝廷正在做著救災事宜,很多人都說這是《同文報》的功勞,還說《同文報》願意為千裏之外的災民發聲,還算是有點良心。


    幹脆就趁熱打鐵,再弄一個大新聞出來,趁機重塑一下《同文報》在公眾心目當中的“形象”。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身為三流小報的“主筆”,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挖大新聞,但胡富貴顯然還沒有這樣的覺悟,也沒有看到媒體的力量,所以顯得膽小怕事畏首畏尾。


    反而是作為《同文報》“首席大記者”的沈蓉兒,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卻最是“膽大包天”,不僅記錄了“翠雲書寓”之事,還不惜甘冒奇險,親自深入到翠雲書寓,去尋找第一手的證據。


    “陳大人啊,不是我膽小怕事,隻是那翠雲書寓背景強大,萬一大蛇不死必然反受其害。”剛剛發表了一番“豪言壯語”之後,胡富貴就又“慫”了:“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這有啥好想的?”


    “至少也得掌握了一擊致命的證據,才好動手吧?”


    胡富貴的話音剛落,沈蓉兒就來了。


    作為《同文報》的首席大記者,沈蓉兒絕對比胡富貴這個主筆要稱職的多,她甚至特意喬裝改變混進了翠雲書寓,並且拿到了至關重要的證據。


    “陳大人,這是我掌握的情況。”


    沈蓉兒從褲管裏掏出一張揉搓的皺巴巴的紙團兒,小心翼翼的展開了,上麵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兩天以來,我混進書寓裏頭,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紙團上羅列著很多個人的名字:“上麵的這七個人,原本是應該進入教坊司的,卻被賣到了翠雲書寓。她們的名字、籍貫、身犯何罪,又是怎麽從教坊司到了翠雲書寓,全都寫的清清楚楚。”


    “下麵的這些人,全都是時常到翠雲書寓尋歡作樂的官員,名字、官職、品階什麽的全都讓我記錄了下來。”


    “好,”陳長生重重的拍著沈蓉兒的肩膀,大聲的喊了一個“好”字:“蓉兒姑娘親自深入翠雲書寓,實地取證,果然不愧記錄者的身份,如此魄力和勇氣讓須眉男兒為之汗顏。”


    “陳大人啊,你管誇我有什麽用?能不能來點實惠的?”


    “你想要什麽?”


    “能不能幫我找個住處啊?要不然的話,我就隻能再次住到你家裏去了呢。”


    “沒有問題,迴頭我讓小慧兒幫你買個宅院。”


    就這麽一個小小的紙團,竟然能換來一座宅院!


    如此豐厚的賞賜,立刻就讓身為主筆的胡富貴動心了,就好像個正義感爆棚的勇士一般,胡富貴把瘦弱的胸脯子拍的邦邦作響,說的義正辭嚴:“人名、官職、時間、地點全都有了,此刊一出,必然群情洶洶輿論滔滔,我胡富貴乃是堂堂正正的聖人門徒,怎能讓宵小之輩橫行不法?立刻就把蓉兒姑娘辛苦得到的文字公之於世,讓京城百姓看一看那些貪官汙吏的真實嘴臉,免得他們繼續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欺世盜名……”


    雖然胡富貴說的正氣凜然,但更多還是那座宅院起了作用。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既然陳長生陳大人出手這麽大方,他也就不再那麽畏首畏尾了,做出了一副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豪邁模樣!


    “這才對嘛。”陳長生哈哈大笑著說道:“作為《同文報》的主筆,就應有鐵肩擔道義的雄壯之氣,管他什麽王大人李大人,就應該秉筆直書公之於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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