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古之初,太上傳道。


    上帝曆劫,終為天帝。


    曆經殺伐,三界既定。


    諸天正神,各司其職。


    ……


    九天之上,有諸般神靈;西方極樂,有佛陀菩薩;九幽之下,則是幽冥地府。


    人世間,道佛大昌,邪魔退避,諸州、群島之上,道觀、寺廟、神廟,數不勝數。


    ……


    人間有座江秀山,山上有座元初寺。


    這江秀山並不高,上山的路途卻是頗為曲折,隻有一條青石鋪就的山路彎彎曲曲的向著山上而去。


    山路之上,曦光撒下,星星點點,光斑駁雜,卻有一大一小,兩個作道姑打扮的女子正向著山上走來。


    大的道姑約莫二十出頭年歲,明眸皓齒,風姿卓絕,青色道袍覆身,宛如九天青蓮般飄逸淡然。


    小的道姑看上去隻有八九歲的樣子,卻也是唇紅齒白,天真可愛,活潑爛漫,嘴角帶著一絲嬌甜的笑意。


    兩人轉角走過帶著濕綠青苔的大石,就看到一片小林。


    樹木森森,枝繁葉茂,小小的樹林露出縫隙,隱隱約約之間,有一角飛簷在林間閃爍。


    枝葉搖曳之間,有墨綠之色若隱若現,好似是瓦片之上的陳年青苔,頗有古意盎然之感。


    “師尊,那裏就是元初寺嗎?”小道姑有些好奇地指著那一角飛簷問道,小小的人,聲若黃鶯初啼,空靈剔透。


    “嗯,那裏就是元初寺了。”年歲稍大的道姑微微點點,然後低下頭,輕聲笑著問:“秀兒一路走來累了?”


    “師尊,秀兒不累,隻是想早點見到金蟬子前輩。”喚作秀兒的小丫頭臉上帶著嬌甜的笑容說道。


    道姑麵上微微一笑,輕輕撫過秀兒的發髻,柔聲道:“馬上就到了。”


    不多時,眼前一空,蒙在眼前的神秘麵紗全部褪去,隱在這深山之中的建築終於全部出現在了二人的眼前,不再遮遮掩掩。


    但見蒼翠碧綠的挺挺嫩竹排列左右,清新逸然,卓爾不群。


    向著兩側望去,直直沒入雲霧縹緲之間,不知所終。


    竹林之間,萬山之前,卻是一座稍顯普通的小廟,看著甚至有些陳舊,兩扇大門上的朱漆都掉落了不少。


    唯一嶄新的,就是那門上的匾額,小篆體的“元初寺”三字。


    古樸拙然,大巧不工。


    小廟的四周圍牆上都爬滿了蒼翠碧綠的植物藤蔓,看上去就像是久置不用的廢棄之地。


    “師尊,好像有一股很好聞的檀香哎!”小道姑皺起鼻子輕輕地嗅著,有些驚奇的說道:“好像和我們道觀裏麵的香味不一樣。”


    “秀兒,這是功德檀香,三界獨此一份。”道姑笑著摸了摸小道姑的頭解釋道。


    那檀香清清揚揚,不知何處而來,一近小廟,便覺神氣一清,甚至剛才趕路的疲乏也消散了不少。


    道姑帶著小道姑移步走向寺廟的門前,輕輕地磕著大門之上的門環。


    然後就拉著秀兒的小手,靜靜地站在大門之前,等待著寺廟的主人開門。


    沒過多久,寺廟的大門就被緩緩地打開了。


    秀兒一雙大眼滴溜溜的轉著,靈動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金蟬子前輩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然後,秀兒就看到一顆小小的、光溜溜的小腦袋從門縫中探出來,卻是個年紀輕輕地小和尚。


    大約才十一二歲,生的五官清新俊俏,眸子澄澈明淨,肉身骨骼仿佛琉璃一般,透過微微的光彩。


    一陣好聞的香味從小和尚的身上傳來。


    “好漂亮的小和尚!”秀兒輕聲唿道。


    雖然沒有見到自己預想中的金蟬子前輩,但是眼前漂亮的小和尚還是沒有讓秀兒失望。


    聽到這一道驚唿,小和尚抬頭看向小道姑,正看見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笑意盯著自己。


    十一二歲的年紀,雖是佛門弟子,但被這麽赤裸裸的誇獎,小和尚還是有些害羞,一張俊俏的小臉微微泛紅,連忙移開了眼光,看向站在旁邊笑吟吟的道姑。


    “二位居士,師父讓小僧請您二位進去。”小和尚端正地行了一個禮,然後說道。


    “有勞小師傅了。”道姑笑吟吟地說道,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小和尚將大門打開一扇,請道姑和小道姑走進,然後才緩緩地關閉了寺門。


    “小和尚,我叫秀秀,你叫什麽呀?”小和尚剛剛關住寺院的大門,那個小道姑就跳到了他的麵前,笑盈盈的問著。


    小和尚微微抬眼看去,小道姑雙手背在身後,上身前傾,仿佛要壓到自己身上。


    這幅可愛至極的動作卻是嚇了小和尚一大跳。


    他連忙向後挪了兩步,直接退到了門邊,臉上又泛起一絲絲的紅暈。


    雙手合十道:“居士,小僧俗名江琉璃,法號琉璃。”


    “琉璃?這不是女孩的名字嗎?”秀秀左手食指屈起,輕輕地點了點額頭,思考了一下說道。


    “居士,這琉璃是我佛七寶之一,它……”江琉璃臉上有些不開心,連忙解釋道。


    “好了,叫什麽不重要。”秀秀非常霸氣的一揮手,打斷了江琉璃的解釋,然後頗為認真的問道:“小和尚,你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嗎?”


    “居士,這肉身不過是一具臭皮囊罷了。”小和尚江琉璃同樣認真端正的解釋著。


    秀秀小姑娘一下子傻了眼,說不出話來。


    “噗嗤。”不遠處的道姑看著這裏,卻是笑出聲來。


    秀秀一下子有些惱羞成怒,重重地一跺腳,“哼!”然後就跑向了自己的師尊。


    “師尊,那個小和尚好無趣啊。”小姑娘有些憤憤不平。


    “你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小師傅是佛門弟子,要六根清淨,你就不要這樣戲弄人家了。”道姑輕輕地點了點徒兒的額頭,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沒想要戲弄他啊,師尊說過要多多讚美別人的。”秀秀又佯作氣憤地狠狠瞪了江琉璃一眼。


    小和尚江琉璃正看見這一幕,絲毫沒覺得有憤怒之色,隻是覺得可愛極了。


    宛如天晴過雨,澄澈明淨至極,一點點的小情緒蘊藏其間,極有韻味。


    從未見過這番可愛景色的小和尚不禁在門前笑起。


    直到一道有些疑惑的聲音響起,“小和尚,你在傻笑哎。。”


    江琉璃恍然驚醒,慌忙從門前跑過,對著道姑行禮道:“小僧這就帶二位居士前往師父所在的偏殿。”


    後麵的小道姑秀秀好奇的問道:“小和尚,你剛才在笑什麽?”


    “南無阿彌陀佛。”


    一句佛號宣出,小和尚瞬間感覺自己心裏安穩了一些,卻是沒有迴答秀秀的話。


    三人各有所思,轉過一個迴廊,遠遠地,一座池塘,一間竹屋便出現在了三人的眼前。


    小小的竹屋獨自落在西苑之中,淩空架在小湖之上。


    湖麵之上有朵朵金蓮,三兩五色神鳥嬉戲,不時有金絲紅尾錦鯉躍起。


    “啪啪”的濺起一串串水花,陣陣漣漪緩緩向著四周而散。


    “師尊,前輩這裏的金蓮好好看啊!”小道姑將身子躲在師尊身後,隻微微露出一個腦袋,有些羨慕的說道,“比秀秀家裏的還要好看呢。”


    “這裏的金蓮可不是凡物,乃是三界至寶。”道姑輕輕地摸了摸徒兒的腦袋,笑道:“不要說是你父王,就連神後陛下的瑤池之中也是沒有的。”


    “這麽厲害的嗎?”小姑娘有些驚訝,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眨一眨。


    雖然她年歲還小,但是神後陛下的威名,三界之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可是統禦三界六道的至尊,居然也沒有眼前的這種金蓮。


    “那這金蓮肯定是非常貴重了,”秀秀小姑娘微微癟了癟嘴,雙手捏著衣角,嬌聲道:“秀秀好窮的。”


    說著還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像個小大人似得。


    道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的徒兒,說道:“秀秀想要的話,一會兒為師就給你向金蟬子索一朵來。”


    聽到師尊的話,小姑娘眼中閃過一道雀躍的神色。


    但是緊接著就不安起來,小小的臉上掛著擔心的神色,“師尊,還是不要了,前輩會生氣的。”


    “秀秀不要了。”小姑娘糯糯的說道。


    “秀秀真是乖!”道姑滿臉都是笑意,感覺自己的徒兒真是貼心極了。


    “你放心吧,他不會對我生氣的。”道姑笑吟吟的說道:“不要說是區區一朵金蓮,就算是……”


    “阿彌陀佛!”突然一道佛號自竹屋傳來。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兩人耳邊,恰好打斷了道姑正要說的話。


    “師妹既然已經到了門前,何不進屋一敘。”一道悠遠揚長的聲音,飄飄忽忽、時高時低,緩緩傳進兩人耳中。


    “秀秀,走!”道姑一甩手中拂塵,拉起小姑娘,似慢實快的從水麵之上的竹道上穿行而過。


    淩波微步,羅襪生塵,衣袂飄揚之間,自有出塵之意。


    不過幾步,就行到了竹屋之外,小和尚江琉璃正候在門前。


    道姑徑直走向屋內,秀秀輕輕拉著小和尚,輕聲道:“小和尚,我們進去。”


    “哦!”小和尚怔怔愣愣,被拽著進了屋內。


    竹屋內並不大,不過一外堂,一內室。


    屋內裝飾極其簡單,微微泛著一絲竹葉的清香,輕輕一吸,不禁心寧神靜。


    內室之中,放著一張矮桌,幾個樸素的蒲團。


    一個僧人盤膝坐在榻上,身著白衣,麵如冠玉,氣質颯然而清新俊逸,臉上帶著笑意,一手握佛珠,一手作拈花之狀。


    “師妹,請坐。”看著道姑走進,僧人微微笑道。


    一陣陣的異香從僧人的口齒以及身體發膚之間散出,漸漸地彌漫在室內。


    “暗室生香!”道姑輕聲一笑,坐在僧人對麵,“一晃八百年不見,金蟬子你這是要成佛了?”


    “三千年前,當貧僧走出那座城,就已經成佛了。”金蟬子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輕聲頌唱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


    沉默,寂靜的沉默。


    秀秀拉著江琉璃走進內室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師尊!”


    “師父!”


    兩人不約而同輕聲唿喚著。


    “秀秀,來,見過你金蟬子師伯。”看著自己的徒兒,道姑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你能不能拿到金蓮,就看你師伯了。”


    聽到師尊的話,秀秀連忙正襟危坐起來,端端正正的衝著金蟬子行了一個道家的晚輩禮。


    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黃鶯初啼,正聲道:“金蟬子師伯好,我叫南瑾秀,您可以叫我秀秀。”


    “秀秀,”金蟬子眉目帶笑,上下看了小姑娘一眼,讚歎道:“鍾天地之靈秀,蘊山水之華英。”


    “真是個有靈氣的小姑娘,師伯這裏也沒有什麽好東西。既然你喜歡這金蓮,那這朵金蓮就贈與你,權當護道之用。”


    說著,右手五指向天而起,金光閃爍之間,一朵散發著璀璨光芒的金蓮瞬間出現在金蟬子手心之上,滴溜溜轉個不停。


    隨著金蓮的出現,整個室內都泛起了蓮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不自覺之間精神大震。


    “去!”


    金蟬子輕喝一聲,金蓮自手心浮起,咻唿之間就向著秀秀的眉心而去。


    不過眨眼之間,便消失不見,隻剩下滿室的蓮花清香,餘韻無窮。


    秀秀連忙凝神內視,正見天門識海之中,一朵金蓮紮根其中,搖曳之間,風姿天成。


    細細看去,仿佛有無窮道痕蘊含其中。


    當即麵上帶著欣喜,衝著金蟬子福了一禮,“秀秀多謝師伯!”


    “這金蓮除了可為你護身之外,其中還有我佛門大神通——佛韻拈花印,待你蛻凡之後,就可以修行了。”


    “秀秀不會辜負師伯期望的!”秀秀正色道。


    雖然她還非常小,但是佛門大神通代表著什麽,她還是明白的。


    想到這裏,秀秀不禁看了自己的師尊一眼,小小的人,心思倒是很活泛。


    “師尊和師伯到底是什麽關係,連本教的大神通都能隨手贈送!”


    道姑看著金蟬子贈送自己徒兒如此重禮,麵上變得愈加的柔和起來,眼底也出現了一絲笑意。


    “小和尚你快看,我有金蓮了,讓我看看你的金蓮。”秀秀轉身對著身邊的小和尚小聲道,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雀躍。


    “秀秀師侄,琉璃不需要金蓮,所以師伯沒有給他。”金蟬子笑著解釋著。


    “噢,是這樣啊!”秀秀悶悶的說道。


    “琉璃,這是雲華上神,你叫師叔就好。”金蟬子右手一指,道。


    “雲華師叔好。”江琉璃雙手合十行禮道。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暇穢!”雲華道姑緩緩頌出《藥師琉璃光本願經》中的經文。


    “天生的光明琉璃之體,不惹塵埃,不染俗物,你倒是收了一個好弟子。”雲華道姑笑道。


    “琉璃有慧心,與我佛有緣,體質倒還在其次。”金蟬子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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