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策身上。


    張逸雲不服氣的瞪著他。


    “來吧蘇公子,讓我看看你的大作!”


    他刻意把大作兩個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為剛才的事泄憤。


    蘇策壓根沒正眼瞧他。


    直接提筆,在紙上落下了第一句。


    “初生幽穀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


    “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淩霜。”


    眾人瞧著,剛寫完,蘇策就將紙遞給楊慎。


    楊慎接過來,瞧著右下角標了一個“一”,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這首詩,隻能算中規中矩,單純的歌詠蘭花之美。


    楊慎提蘇策吟詠出來,周圍的人也是反響平平。


    楊廷和搖了搖頭,道:


    “蘇策此子,在國子監有些名望,不過還是太年輕了。”


    “估計還要磨練兩年,方能大放異彩。”


    李東陽則是皺了皺眉,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似乎在他看來,蘇策的水平沒什麽值得稱讚的。


    張逸雲剛想說話,笑話蘇策你也不過如此。


    但緊接著,蘇策就寫出來了第二首。


    “根便密石秋芳早,叢倚修筠午蔭涼。”


    “欲遺蘼蕪共堂下,眼前長見楚詞章。”


    第二首就比第一首有意思了,楊慎看著,眼中微微閃過光彩。


    寫的乃是蘭花生於幽深之處,惹人憐愛。


    和楊慎孤芳自賞的心境有些不謀而合。


    吟詠出來,氣勢也足了幾分。


    這一次,右下角標著一個“二”。


    周圍的人群裏,也有幾個開始暗暗點頭的了。


    楊廷和點評道:“比起第一首要好,耐不住寂寞,成不了大事,有些意思。”


    李東陽則依舊沒有說話,但眼神裏有些滿意。


    他對蘇策是有好感的,因為當初他父親也是出身貧苦。


    曾經還當過擺渡的船工,靠一點點引渡的銀子來補貼家用。


    看著蘇策,他就想起自己當初貧困的年少時光。


    想起當初父親還背著他,在河上渡人。


    不知,蘇策自己一個人在京城,是不是也一樣的孤苦伶仃。


    他皺著眉頭,眸子中的光穿越了時間,看向從前。


    蘇策還是沒有停,他又寫了一首。


    “迷離蕭艾露風寒,千古英雄淚不幹。”


    “擱筆沉吟談往事,橫琴未必調猗芳。”


    這次,右下角標了一個“三”。


    楊慎眼中放出異彩,他才發現,蘇策的詩,言蘭不提蘭。


    字句都有蘭花的特點,卻隻字不提,很是有趣。


    這次是描寫的格局大了不少,從當下兒女情長到了千古格局,讓人敬佩。


    眾人之中,稱讚的人更多了。


    張逸雲臉色變了又變,現在光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本以為是痛打落水狗,趁蘇策沒準備,打他個措手不及。


    沒成想,這小子簡直寫瘋了!


    連著三首,還讓不讓人活了?


    周圍的人看看蘇策,又看看張逸雲。


    你剛才不是很能裝嗎?怎麽啞巴了?


    張逸雲感覺周圍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唰唰唰的紮在心上。


    畫風,好像不對啊!


    人群外。


    李東陽和楊廷和相向而坐,聚精會神的聽著。


    “不錯,言史者多胸懷寬廣,唐太宗李世民也說過,以史為鑒可以正衣冠。”


    楊廷和點點頭,笑著評價。


    但誰都沒想到,蘇策還是沒停,手裏筆墨翻飛,如瀉行雲。


    平日裏練的字現在發揮出了作用。


    一撇一捺,雖無出塵縹緲之意,卻極為工整,讓人看上去賞心悅目。


    “楚畹清風湧筆端,廿年作客與盤桓。”


    “自憐不唱芳菲曲,萬葉千花供世看。”


    這次是“四”,楊慎看的眼睛有點發直。


    蘇策所寫的幾句詩,是一句比一句有意境,可偏偏還是沒有提到蘭花。


    楊廷和也不免有點納悶:


    “蘇策怎麽一口氣做了四首詩?”


    “未免有點太......才思敏捷了吧?”


    眾人之中,不少人都聽的有點入迷了。


    還有幾個人,拿著紙暗暗記下來了。


    “蘇公子太厲害了,從未見過這麽吟詩的,這哪是吟詩,簡直是當場做文。”


    “誰說不是呢,早聽國子監的監生們傳言,蘇策才思敏捷,今天簡直是開眼了!”


    他們伸著脖子,都想看蘇策寫詩。


    各個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錯過一句。


    蘇策拿著筆,抬起頭,對著張逸雲淡淡說道:


    “張公子,在下不知道你買了多少首詩,也不知你花了多少兩銀子。”


    “但我和你不一樣,家境貧寒。”


    “所以就隻能一首首自己做了。”


    “要是覺得不夠沒關係,後麵還有。”


    楊慎在一邊,聽著蘇策說自己家境貧寒忽然有點不對勁。


    好像他現在......也不是很貧寒了?


    但張逸雲已經開始後悔招惹蘇策了,一連四首,不讓人活啊。


    他咬著牙,忿忿的死死盯著蘇策。


    外麵,李東陽站了起來,背著手,看著蘇策的方向,還是沒說話。


    楊廷和有點詫異,李公可從未聽說過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啊?


    連他都被吸引了嗎?


    想著,楊廷和也站起來,望了過去。


    蘇策還是沒停,又接著寫。


    很快,第五首出來了。


    “問天莫笑總無知,也惜幽蘭鬢漸絲。”


    “當戶已愁鋤欲盡,入山又恐負芳時。”


    嘶。


    這一下,人群中不少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蘇策一首比一首意境更深。


    而更多的,則是因為他的文思如泉湧而震驚。


    尤其是張逸雲,縮著脖子,已經沒話說了。


    他開始後悔。


    後悔自己招惹了蘇策。


    這哪裏是沒做過詩的初學者,簡直是詩霸啊!


    相比之下,那十兩銀子已經太少了。


    張逸雲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沒多買幾首。


    因為按照對詩的規矩,對方做了多少首,自己就要做多少首。


    而且還要言辭對仗,要絕句就都是絕句,要七言就都是七言。


    他開始搜腸刮肚,想自己以前吟詠過的詩。


    反正都是自己買的,別人也不記得,再拿出來用用也行。


    張逸雲咬著牙,閉著眼睛冥思苦想。


    楊慎則激動的看著手裏的詩句,越看越喜歡。


    一連五首,層層遞進,妙不可言!


    他借幽蘭寓人,白發出鬢,歲月蹉跎,來隱喻百姓勞苦,種地不易。


    光是這一份絕佳的比喻,就讓人忍不住拍案叫絕!


    李東陽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讚歎了一句:“不錯。”


    楊廷和就在他的身邊,聽的真切,卻又驚訝。


    一向眼光高的李公,竟然誇獎一個小小的監生。


    隻怕用不了多久,蘇策的名字就會在文人之中相互傳頌。


    “蘇策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格局,心係天下蒼生。”


    “以後若是入朝為官,隻怕成就不在你我之下啊。”


    張逸雲想不出來,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


    他不知道蘇策到底要搞什麽幺蛾子。


    拜托,大哥!


    我就是稍微的那麽挑釁了你一下下,你沒必要下死手吧?


    已經五首詩了,你到底還要做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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