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姓蘇的,你欺人太甚啊!


    他心裏早就已經把蘇策碎屍萬段了,但偏偏麵子上還要裝的“感恩戴德”。


    畢竟,他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蘇公子,能不能快些,按你這個速度,得寫到猴年馬月啊?”


    蘇策慢慢悠悠的研磨墨汁,一下又一下,恨不得磨透了硯台,把桌子都磨穿了。


    “急什麽急?”


    “做事情就不能急,一旦疏忽了,保不齊哪一步就要出岔子。”


    “國舅爺在府上,沒有教過你嗎?”


    蘇策當著張鶴齡的麵,問如此問題,無異於殺人誅心。


    張譽想死的心都有了。


    “來來來,蘇公子,我給您研墨,紙我也備好了。”


    “趕緊寫拮據吧!”


    楊慎手裏端著茶水早就涼了,他眨了好幾下眼睛。


    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普天之下,還真有上杆子急著給人寫借據的啊?


    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蘇策,顯然是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市儈”的一麵。


    不過,仔細想想。


    對待惡人,不就應該如此嗎?


    正所謂菩薩心腸,雷霆手段。


    古往今來成大事者,莫過於此。


    對待朋友,像自己和國子監誠心堂的其他監生那樣。


    用心去幫忙,做到朋友的本分,盡到自己最大的力氣。


    而對待敵人,就要像對待壽寧侯一樣。


    把一切都理的清清楚楚,不能讓他有任何空子鑽。


    如果蘇策全部都采取懷柔的手段,像壽寧侯一樣的惡人,隻怕全都蹬鼻子上臉了。


    楊慎臉上不見起色,心中卻湧起了波瀾。


    蘇兄,好手段啊!


    他沒想到,在蘇策進到國子監短短一段日子裏。


    卻有如此手段和心思。


    要知道,前段日子,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


    還特地看了看蘇策的成績,在看到他在自己之下的時候,還有些自滿。


    現在楊慎早就把那一丟丟自得拋到了九霄雲外。


    做人,就當如同蘇策一般啊!


    論學識,他可能沒有自己精湛,可論起其他方麵,楊慎自愧不如。


    如果他真的和壽寧侯起了什麽爭執,隻怕會立馬迴家求助父親。


    絕不會想到這麽多的手段來應付。


    不知不覺間,蘇策瘦弱的身子,在楊慎的心裏愈發高大起來。


    張鶴齡含淚簽完了借據。


    不知是因為病痛,還是因為心疼,按手印的時候,手都在抖。


    在兄弟兩人都簽字按完了手印後。


    張鶴齡忽然有一種渾身上下都被抽幹了的感覺。


    似乎毒鹽中毒的痛苦,遠沒有花這麽多銀子來的難受......


    但該治病還是治病。


    蘇策進屋去,給兩人調配解藥。


    其實他對亞硝酸鹽中毒的了解僅僅停留在前世,上課做實驗的時候。


    解毒辦法說來也很簡單。


    那就是準備糖水或者牛奶,瘋狂的灌水。


    灌完了吐,吐完了接著灌。


    反反複複,來上個十幾次。


    基本上相當於達到洗胃的目的。


    將體內殘留的亞硝酸鹽全都代謝出來,自然就好了。


    古人對血液循環的原理一知半解。


    在中醫的學說中,人體各個構造裏的部分都是五行有常,陰陽均衡的。


    一旦出現失衡,便會產生各種病痛。


    因此便要損有餘而補不足,重新建立起平衡,便可以解決病痛。


    不管是德濟堂的大夫,還是禦醫,都按著這個路數去走。


    絲毫沒有想到,可以把有毒的部分給重新吐出來。


    蘇策的辦法,極其簡單,要的就是一個力大磚飛。


    通通灌進去,再通通吐出來就完事了。


    所以當他讓人搬了兩大桶糖水出來的時候,張鶴齡的內心是困惑的。


    “蘇公子......藥呢?”


    他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是治病嗎?”


    張延齡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他心悸的厲害。


    感覺胸口處好像有一個水車在鉚足了勁的轉。


    撲通撲通的宛若要跳出來。


    “哥......”


    “渴了......”


    蘇策讓人把水端過來,又取了兩個碗。


    “渴了最好,正巧治病就是要多喝水。”


    此刻兄弟二人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著什麽。


    也不知道多喝水是什麽意思。


    張鶴齡還以為水裏摻雜了什麽蘇策的“特效藥”。


    毫不猶豫的接過水,顫顫巍巍的送到嘴邊。


    “甘甜,解渴。”


    水裏放了非常多的黃糖塊,蘇策賺了一萬兩銀子,當然舍得下本。


    這麽濃的黃糖水,哪怕是張鶴齡喝了都能察覺到絲絲的甜味。


    “不過,蘇公子,怎麽治病?”


    蘇策又舀起了一碗水。


    “接著喝啊。”


    張鶴齡將信將疑,又喝了一大碗。


    感覺微微有些肚脹,甚至還想打嗝。


    不過胸悶的他,一直感覺喉頭有什麽東西壓著,打不出來,憋得厲害。


    “不能喝了,喝不下了。”


    他被張譽攙扶著,慢慢坐起來。


    蘇策似笑非笑的說道:


    “不是要治病嗎?”


    “我的法子有點特殊,二位可能接受起來有點困難。”


    張鶴齡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蘇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沒一會,蘇策便讓人搬出來兩個水缸。


    張鶴齡目瞪口呆。


    “你這......是做什麽?”


    蘇策解釋道:


    “藥啊。”


    “都是我的特效藥。”


    在蘇策看來,能治病的就是藥。


    “哪有你這樣的法子?”


    “蘇公子可不要把我的命當成兒戲啊!”


    簡直太荒唐了,古往今來還未聽說有灌水治病的法子。


    蘇策憋笑,佯裝正色說道:


    “國舅爺說笑了,我一個小小監生,怎麽敢拿你的命開玩笑?”


    “放心,一萬兩,不白收!”


    他當然不敢開玩笑,要是張家兄弟死在自己院子裏,後果絕非能承擔的。


    哪怕朱厚照親自來保,八成也開脫不了。


    一提起一萬兩,張鶴齡心在流血。


    他喝了一口,麵色愈發古怪。


    “這不就是糖水嗎?”


    蘇策搖搖頭:


    “一萬兩,我怎麽敢拿糖水糊弄國舅爺?”


    他的心又突兀的疼起來,一咬牙,忿忿道:


    “不就是喝嗎!”


    “我喝!”


    又是咕咚咕咚一通灌。


    張延齡也學著阿哥的樣子,一個勁的灌水。


    楊慎已經麻木了。


    微微張著嘴,木頭一樣坐在一邊。


    讓大明國舅爺一直灌水,蘇策是哪來的法子?


    真不怕鬧出人命嗎?


    可看看蘇策胸有成竹,麵色不改的樣子。


    他又鬧不清,到底是蘇策真有自信,還是覺得壽寧侯的命不重要。


    一時間,隻感覺蘇策的心態強大的可怕。


    真有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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