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來的謝清柔輕聲說道:


    “鍾師兄,請坐。”


    鍾煦之緩緩坐到了謝清柔的對麵。


    他隻一直看著謝清柔,在他的眼裏,現在的謝清柔和當年的十五歲的謝清柔一點兒沒變。


    清玉有眼力見的過來上了茶,然後又慢慢的走到了船艙外坐在了甲板上。


    “師兄這些年在哪裏?父親常常提及,常常歎息,師兄也是個心狠的,居然隻言片語都不留下,也再無牽掛的一走就是。”


    謝清柔看著眼前的人,麵上神色未變,卻說著帶著著責備的控訴的話。


    鍾煦之微低下頭。


    他從小就是孤兒,是謝家的管家撿迴去的,原本是想讓他在謝家做一個小廝或是書童,卻不想被謝老太爺看上了,因為他的聰慧。


    當時的謝先生在江南的名聲已是斐然。能做謝先生的親傳弟子,那是所有的讀書人的向往。


    鍾煦之這個名字,還是謝先生給他取的。


    當時才七歲的鍾煦之也很聰明的就拜了師。


    因為謝清柔還小,隻四歲,天天跟著大哥身後跑,一樣跟著到了書房,到了書院。


    當年的謝老太爺就親自給這個小女兒和這個剛收的小弟子啟蒙。


    所以,他們倆是一起啟蒙的。


    當過孤兒的鍾煦之,在這個家裏得到了溫暖,他十分的珍惜,特別是對這個小師妹,他特別的照顧。


    謝清柔與謝道儒雖說是親兄妹,哥哥也是很照顧妹妹,但由於兄妹倆的年齡相差太大,不太可能玩到一起。


    鍾煦之的到來,就正好又做了謝清柔的玩伴。


    謝清柔第一次爬樹,是鍾煦之幫著推上去的。


    謝清柔第一次偷摘娘親種的花,是鍾煦之放的風。


    謝清柔第一次逃課,是鍾煦之打的掩護。


    連謝清柔第一次來了癸水,也是鍾煦之把人抱迴了屋子,完全沒顧著別人說的男子衣服不能沾上這些汙漬的東西。


    而是驚慌失措的在院子裏哭了。


    小時候的謝清柔雖說很聰明,同樣,也是很調皮。


    她玩過的了事,最後都是鍾煦之背了鍋。


    為了謝清柔,鍾煦之跪過書房,被打過板子,被罰站,被罰不許吃飯。


    每次他被罰,她又偷偷來送溫暖。


    大人不是不知道,也算是由著他們了。


    就這樣的青梅竹馬,卻沒有走到最後。


    隻因為當年的老侯爺來拿恩求娶,謝老爺子應下了。


    知道了自己守著的小姑娘終要成了一個將軍夫人,鍾煦之中舉之後就不再去考進士了。


    謝老爺子曾說過,要是鍾煦之參加考,就沒有謝道儒的事了。


    而鍾煦之在吐血之後大病了一場,終是在當年的少年將軍親自上門來送節禮時,鍾煦之悄悄的走了。


    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也沒給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


    一去多年,現在居然迴來了。


    “阿柔,我…我不敢留!我怕我留下來,就會把你偷走。我會害了謝家,會害了所有的人。對不起,阿柔!”


    “我沒去哪裏,你在江南時,我在江南,你嫁到了京城那天,我送你到了南宮家。然後,我就留在京城,我做過賬房,教過啟蒙的孩子。我以為,我就遠遠的守著你就好。可是,他那麽的不珍惜你!”


    鍾煦之低沉著嗓音輕輕的說著。


    “我知道先生和師母都來了,我不敢去見他們。阿柔,我…對不起!”


    謝清柔騰的一下坐直了:


    “你一直在京城?”


    她很驚訝,他說他一直在京城!


    鍾煦之輕輕的點點頭,他在京城過的是下層人的生活,與謝清柔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所以,二十幾年,他看得到她,而她卻沒看到他。


    謝清柔瞪著他低吼道:


    “你當年一走了之,你知道嗎?你離開的那天晚上,我爹就要去找你,問你要不要娶我,你要是在,你要是在……我就不進京了!”


    當年謝老爺子雖說應下了婚事,但謝清柔並不開心,而且鍾煦之雖說沒說什麽,但一口血吐得也嚇著了謝家的人。


    謝老爺子和謝老夫人也知道他們倆從小在一起長大的情誼。幾經思考後,本來是想問一問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做打算。


    可是沒想到,南宮肅倒是正好那天又到了府上來,說是剛打了一仗後,順便來送個禮,當然,年輕人也算是見個麵。


    當時謝清柔當天並沒有見南宮肅,而是纏著謝老爺子,讓謝老爺子先和鍾煦之談了之後再說。


    鍾煦之是孤兒,他的一切,都是謝家給的。


    當謝家與南宮家結親後,他慌了!


    可是人家南宮家是侯門,而他什麽都沒有。


    所以,一氣之下,他吐血了,而現在身體還不好了。再看到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來了,他更是自慚形穢。


    在謝家人接待南宮肅的時候,他離開了。


    其實,他也沒走得多遠,就在江南的貧民區裏,他租了一個小房子,身體還沒有恢複,在裏麵足足躺了差不多一個月,好在隔壁的一個老阿婆天天給他端來一碗粥,他沒死,卻又想著還是得活著。


    於是,他才又立了起來,就在一個店鋪裏找了一個帳房做。


    然後就聽說了一年後,謝家大姑娘嫁入了京城。他也就跟著來了京城。


    一路上,他悄悄的藏著,不讓謝家的下人看到他。


    到了京城後,他也是找了個賬房先生做,他覺得,他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兒,能活著,遠遠的看著她就好。


    可是,到了京城後,慢慢的知道了她過得並不好,南宮肅對她不好,他很生氣,但他不敢去找謝清柔。


    再加上謝清柔一直守著規矩,居於侯門內宅很少出門。


    鍾煦之知道,他要是真的去找謝清柔,帶給謝家手謝清柔的,更是麻煩。


    他隻能恨自己沒有能力,不能救自己喜歡的小姑娘。


    那幾年,他就天天的喝酒麻醉了自己。


    身體也越來越不好。


    後來,漸漸的知道了謝清柔的兒子成了伴讀,再來就是三皇子成了太子。


    想著謝清柔的日子怕是會好過一些了。他也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卻不想南宮煜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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