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迴沉默的時間格外長,等得蘇培盛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又聽到了他強壓著怒氣吩咐。


    “甄家能教養出兩位不知廉恥的女兒,想必這甄遠道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你派人將甄遠道查個底朝天,朕倒是要看看這教女無方的甄遠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是,奴才遵命。”


    蘇培盛應下後,又為難地小聲開口。


    “皇上,甄家五年前被流放寧古塔,家中奴仆早就遭了遣散,且甄遠道在左鄰右舍中的名聲還算不錯。奴才......”


    “你盡力而為便是。”


    皇上打斷了蘇培盛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他已暗中吩咐了夏刈派人到甄遠道的原籍追查,相信定能挖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隻是明麵上還是要蘇培盛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再者鍾粹宮那邊也得時時刻刻的派人盯著,弘暘和靈犀的身世一定要查清楚。


    給弘暘和靈犀接生的嬤嬤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這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這其中沒有什麽貓膩。


    蘇培盛一離開養心殿,皇上對著身後揮了揮手。


    “派一些會武的小太監和宮人到六阿哥和八阿哥身邊伺候,七阿哥......七阿哥那裏也派一個小太監守著吧。”


    弘暇雖腦子轉得慢,但終究是自己的兒子。


    皇上一想到鍾粹宮,各種思緒便如潮水般湧來,讓他無法平靜。


    此刻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煩躁地喊道:“來人!七阿哥和八阿哥可是睡了?”


    “迴皇上,兩位小主子已歇下。”


    小夏子強忍著迴頭看天色的衝動,這都已過了亥時,除了眼前兢兢業業的皇上,一般人家的狗想必也睡下了吧。


    “聽說小孩子睡覺不老實,朕去瞧瞧吧。”


    皇上要看兩位小主子,小夏子自然陪同。


    他一手掀開帷幔,一手舉著蠟燭。


    眼睜睜地看著皇上在床邊坐到蘇培盛趕過來。


    “主子爺,您該安寢了。”


    “七阿哥和八阿哥同朕小時候長得很像,隻是這二人睡覺都不太老實。”


    皇上起身,目光柔和地看了看床上的兩個小人兒。


    “讓守夜的人每隔半個時辰給兩位小主子掖被子。”


    “是,奴才明白。”


    蘇培盛這一刻仿佛在主子爺身上看到後宮那些娘娘們的影子——一片舐犢之情。


    臨睡前皇上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蘇培盛,你明日派人給皇貴妃說一聲......”


    隔日安陵容用完早膳沒多久,小夏子就上門求見。


    “皇貴妃娘娘,皇上心疼安樂公主每日悶悶不樂,說暫時免了華貴妃娘娘的禁足。”


    “那罰抄可有免除?”


    安陵容問出了華貴妃最關心的問題。


    “陵容,這皇上簡直太......”


    華貴妃在她的注視下將“過分了”三個字咽迴去,憋屈地改成“太英明了。”


    安陵容抿嘴一笑。


    “年姐姐,抄書能修身養性,皇上這是為你好。”


    “走,咱們去裏頭說說話。”


    華貴妃能在外麵行走,必須要了解宮中的現狀。


    “祺貴人在永壽宮......滴血驗親......惠妃......宮裏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事。”


    安陵容的話才落下,華貴妃痛心疾首地拍著大腿。


    “陵容,姐姐我居然錯過了這麽多的好戲。”


    “若非皇上非要禁我的足......”


    安陵容起身對著華貴妃欠了欠身。


    “年姐姐,讓你禁足是我的意思。據妹妹得到的消息,皇上原本是想褫奪你的封號。”


    “皇上他......他......”


    華貴妃瞪圓了眼睛。


    “陵容,你沒騙我?”


    “此乃禦前侍候的人親眼所見,那日養心殿中點燃了一道聖旨,煙霧飄到了外麵。”


    安陵容慶幸自己去得及時,不然華貴妃不會像現在這樣養得白裏透紅的。


    華貴妃苦笑著跌落迴椅子上,“陵容,這才是皇上啊。”


    “禁足抄書的這些日子,我時常想起進入雍親王府後的生活。王爺的偏寵和縱容迷了我的眼。”


    “年府的年世蘭隻是一個驕縱的小姑娘,這一入王府、皇宮就變得連自己都快要不認識了。”


    “迴首往事,那仿佛是一場噩夢。”


    華貴妃說的也不算錯。


    她在家有年羹堯寵著,活得肆意灑脫。


    出嫁後有一個會權衡利弊的男人縱著,這才讓她生出了想獨占寵愛的奢望,仇視所有與她搶男人的女人。


    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伺機吐著蛇信子的曹琴默,很多時候便是一步錯,步步錯。


    安陵容當初選擇華貴妃作為盟友,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她對皇上有多愛,看清楚對方的真麵目後,就會有多恨。


    從某些方麵來說,華貴妃與葉瀾依有一定的相似。


    這樣的人愛憎分明,也記恩。


    皇上興許曾將華貴妃短暫地放在心上過,隻是他無法忍受自己的權柄受到挑釁。


    這是二人都心知肚明的。


    安陵容輕柔地擦拭掉她臉頰上滑落的淚珠。


    “年姐姐,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如今膝下有安樂,年家的後輩也爭氣,也不枉你在宮中隱忍多年。”


    “陵容,多謝你當初點醒我。”


    華貴妃真心實意地道謝。


    她在兄長走後,做過一個噩夢。夢中兄長被賜死,侄子年富遭受連坐而亡,而降為答應的自己無力庇護族人......


    她三番兩次對甄嬛出手,正是記恨著夢中的逼迫。


    華貴妃擦幹了眼淚,好奇地問道。


    “陵容,貞妃昨夜躲著燒紙祭奠,可是為溫家人而哭泣?”


    安陵容輕輕地擺了擺手。


    “宮外傳來的消息,遣返原籍的甄氏夫妻遭山賊劫道,不幸遇難,且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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