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揩去林光希眼尾的淚跡,俯身在他唇邊淺印一個輕吻,溫柔道:“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林光希委屈難過地擰著眉頭,“我已經想起來我們在分居了,就在這個書房裏,你給我離婚協議書讓我簽,你自己都已經簽好了。”


    “還想起什麽沒有?”沈懿輕輕撫摸他的腦袋問道。


    林光希搖搖頭。


    沈懿微微歎氣,他牽著林光希在沙發坐下,抽出一張濕巾仔細地將他腮側臉頰的淚跡擦幹。


    兩人都沉默著,林光希用掩飾不住的哭腔開口,“你怎麽不說話,在想要用什麽理由騙我嗎?”


    沈懿捧著他的臉龐溫柔又鄭重地問道:“光希,你失憶以來的這段時間,能感覺到我很愛你嗎?”


    林光希無法否認,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因為沈懿這幾個月以來對他事無巨細的溫柔體貼,他不會愛上沈懿,更不會在知道沈懿要和他離婚時還能撇下自尊直說不想和他離婚。


    他根本就離不開沈懿,這都起源於沈懿先傳遞過來的濃厚愛意。


    沈懿繼續道:“你記不記得你初中的時候,在江邊救過一個小孩?”


    林光希懵了懵,剛要搖頭又忽然想起來了。當時剛放暑假沒多久,林光希和姚粒在江邊玩水,遠處撲通一聲,有人落水了。周圍根本就沒有人,林光希那時候也才初二,剛學遊泳沒多久,他壓根就沒多想,鞋一蹬就跳下去救人。幸好那隻是個瘦弱的小男孩,在林光希力竭之前硬是把人拽上了岸。


    他自己也喝了半肚子江水,轉臉就在旁邊吐了半天。


    那男孩瘦小文靜,也不說話,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了林光希許久。


    林光希以為他是失足落水,瘦瘦小小的模樣很可憐,家境應該不太好,便連姚粒兜裏的零花錢都被他搜刮出來送給了男孩。


    那之後林光希一身濕漉漉的迴家,不敢說自己跳江救人,就說跟姚粒遊泳去了,嚇得白星女士一頓竹筍炒肉讓他長記性。


    再之後林光希就徹底把這件事忘記了。


    他詫異得都忘記了哭,“你怎麽會知道?那不會是你吧?”


    沈懿苦澀輕笑,“是我。後來我拿著你給我的錢吃了一頓麥當勞,還交了新學期的學費,再也沒想過輕生的事。”


    “你當時不是失足落水?你是跳江自殺?!”林光希立刻就想到了遊戲裏的那個npc艾林,也是一個小少年的形象。


    如果玩家不做《喜歡你》那條支線,不把艾林從海裏釣出來,他就死了,沒了。


    林光希一下後脊發寒。


    很難想象如今地位超然的沈先生,幼時還有那樣一段不堪迴首的過往。沈懿現在想來,也恍如隔世,被林光希從水裏撈起來之前和之後的生活,完全是兩種狀態。


    前者壓抑極端暗無天日,後者則充滿對新生的期待,以及那道矯健的少年身影。


    “那時沈梵剛出車禍不久……”沈懿靜靜和他講述那段壓抑黑暗的時光,他之前和林光希提過,但沒詳說。


    林光希也不知道那時沈懿被父母弟弟尖銳的指責,以及自己內心對於害弟弟終生殘疾的自責,逼到要跳江自殺的地步。


    他倏地攥緊了沈懿的衣袖,心裏一陣後怕,當時要不是他剛好和姚粒在附近玩,沈懿就沒了!


    “那、那不怪你的!”林光希的哭腔又湧上來,這次泛著不可忽視的心疼。


    “我已經不怪自己了。”沈懿將他抱在懷裏安撫,那之後不知道是因為瀕死的體驗還是那個讓他向往的少年,沈懿想開了,不再理會父母的指責和弟弟謾罵,專心學習。引得林光希心疼並不是沈懿說出這件事的目的,他靜靜道:“之後我考上了你在的那所高中,迎新會上我們還見過,但你完全不記得我了。”


    “你沒有說呀……你說了我就會記得的。”林光希有些自責,他沒有想到沈懿對他傾注的感情能追溯到那麽久遠,他卻忽視了沈懿那麽久。


    他還以為,沈懿是跳級到他班上那段時間才喜歡他的……


    “你已經忘記了,我就不想打擾你。”沈懿也並非那麽早就喜歡上林光希的,是發現他們在同一所高中,沈懿難免會默默多關注林光希,他看見林光希在陽光下的球場裏恣意放縱的身影,看見他被老師拎出去訓話時憤憤不平的小臭臉,看見他單槍匹馬殺到隔壁班替自己班裏受欺負的女生出頭,喜歡的種子在心底悄然發芽。


    後來他又看見其他學校的校草大老遠跑來和林光希表白,被林光希一臉莫名其妙的拒絕,沈懿的這份喜歡卻也難以宣之於口。


    即便跳級到同一個班,沈懿也不敢表露心跡。


    “我本想和你一起畢業時向你表白,順便告訴你我是誰,即便你不接受,我們也可能做朋友,但我還沒來得及說,柯女士就帶我去國外了。”沈懿握著林光希的手摩挲他無名指的婚戒,“我在國外時得知你家裏的變故,很擔心你,卻也無能為力,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決你的後顧之憂,不讓你為父母的債務所困。但是我沒想到,我迴國後你又一次把我忘記了。”


    “你、是你變化太大了……”林光希一頓,他失憶後在醫院,好像立刻認出沈懿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失憶前那麽久都沒有認出沈懿。


    沈懿應該很難過吧,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忘記他。


    “我知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從年少到現在,我都沒有停止過愛你,你相信我嗎?”沈懿低頭和林光希貼著額,認真地看著他。


    林光希一眨眼,眼尾便湧出大顆淚珠來,他用力點頭,輕輕抽泣。如果沈懿不說這些,他可能會被記憶所幹擾,疑心沈懿的感情。


    但現在不會了,從年少便默默對自己傾心暗中幫自己家裏掃平能壓垮無數人的坎坷,沒有這份常年的深情支撐,誰能做得到。


    “那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和我離婚?”林光希小聲哭著問。


    沈懿捧著他的臉頰抹去淚跡,似在揭自己的掩藏起來的傷疤,疼得聲音微顫,“因為你並不愛我。你隻感恩於我的恩情,隻把我當恩人,並不當人。我們婚後你一直事事以我為重,過得並不開心,我舍不得和你分開,自私的把你留在我身邊三年多。分居也是,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又不會拒絕我的任何要求,我以為分居會讓你輕鬆一些。”


    作者有話說:


    二更晚點拉-大家別等哈麽麽噠!


    麽麽噠!


    第99章


    如果你連對我的感情也忘記了


    但並沒有, 即便分居林光希也未曾開心地笑一笑,反而整個人越發削瘦。


    沈懿如大夢初醒,在痛苦中下了離婚的決定。


    他從來都隻希望林光希能幸福快樂, 像高中時那樣開朗活潑, 無憂無慮。


    將他留在身邊不過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


    那時沈懿就在想, 這個婚本來就不應該結的。明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林光希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但他還是沒忍住提出了結婚的請求,即便話一出口就立刻後悔,卻又因為林光希的點頭應允,放任了自己的私欲。


    婚後林光希謹小慎微,很怕給沈懿添麻煩,他把沈懿當做恩人去戴愛去敬重, 唯獨不將他看做已經結婚的愛人。


    這些沈懿都看在眼裏, 卻也無能為力。他怕自己隨便提一個小要求, 林光希便千倍百倍地勞累自己去努力完成。他甚至不知道林光希是否清楚自己很愛他, 也說不出口,他擔心說了, 給會光希很沉重的壓力,不知道會為難自己做什麽來迴饋沈懿的這份愛。


    有很長一段時間沈懿都在後悔,也很痛苦,眼見深愛的人鬱鬱寡歡, 他卻舍不得放手。


    一腔深情難訴,硬生生拖了三年。


    沈懿道:“你不愛我,離婚隻是……想放你走。”


    林光希聽完,抬手用袖子使勁兒擦去眼前朦朧的水汽, 他激動地喘息著說:“誰說我不愛你!”


    沈懿唇邊的苦澀猶在, 他輕輕撫摸林光希的臉頰,“我當然不是在說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我知道你現在很愛我,我也很愛你。”


    林光希道:“我沒有說現在。就算是失憶之前……你那麽好,我怎麽會不愛你呢?”


    顯然沒有恢複記憶的林光希這番話並沒有什麽說服力,沈懿不為所動,他們之前是什麽狀態,當然是他最清楚,現在的林光希什麽都不知道。


    林光希抿唇,哭紅的眼尾透出一些難過,“我沒有簽字,我一直都沒有簽字。”


    沈懿微怔,光希沒有簽字他知道,但他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


    林光希投進他懷裏,趴在沈懿肩上吸著鼻子輕輕說:“我不記得別的,但是我記得你走之後,我一直都沒有簽字,把協議書放在枕頭下麵一直在哭。”


    沈懿心裏一緊,即便林光希現在就在他懷裏溫順地待著,也好似抓不住般讓他心慌心疼,“哭了?”


    “嗯!我隻能想起一些畫麵,不知道當時是什麽心情。但那時候我一定是很難過的,否則我為什麽不簽字,為什麽傷心難過地哭一整夜?”林光希用力點頭,聲音裏多了一絲赧然,“而且,抽屜裏的東西是我買的,我不喜歡你,主動買那個幹嘛呀?”


    沈懿聽他說哭一整夜心髒就像被狠狠擰了兩把一樣劇痛,他什麽都不知道,隻顧著自己連夜逃去青浦……他以為光希對於離婚是開心輕鬆的。


    “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我應該和你好好談一談的。”沈懿滿懷歉意和心疼,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享受這份喜悅。


    如果光希失憶前已經對他動了感情,他完全不敢去想在看到離婚協議書時,光希會是什麽心情。


    他不會拒絕沈懿提出的任何要求,不管是結婚,還是離婚,再多的不願和難受都會自己忍下。


    林光希沒有說話,好一會才不知是搖頭還是在沈懿身上擦眼淚,囁囁一句,“沒關係,你不敢說,我不敢問,我明白。”


    沈懿輕輕撫摸他的後腦,自責得眼眶微紅,一閉眼便有淚落在林光希發間。


    林光希從他懷裏直起身,認真地看著沈懿的雙眼,伸手擦去他眼睫的濕意,“你不要多想,我沒有怪你,也不生氣了。”


    “真的不生氣了?”沈懿勉強輕笑。


    林光希點頭,“剛才是因為……我以為你真的想和我離婚。”


    “我怎麽舍得。”沈懿用指尖在他腮側一刮,擦去一顆淚珠,又道:“你的記憶恢複得很快……”


    林光希之前覺得失憶沒什麽影響,現在卻十分想盡快恢複記憶,他想知道自己失憶前和沈懿之間究竟是什麽狀態,搞得兩個人都這麽七上八下,徒生誤會,“恢複記憶不是好事嗎?”


    現在既然已經說清楚了,自然是好事,沈懿憂心忡忡道:“之前我問過醫生,你恢複記憶的時候,有可能會把失憶這段時間的經曆忘記。”


    林光希猛地瞪大泡在淚水裏的眼睛,反應十分激烈,“那怎麽行!”


    他失憶以來每一天都很開心很幸福,跟沈懿之間有那麽多美好的迴憶,怎麽可以忘記!


    “真的忘記了,我可以再向你解釋一遍,十遍,一百遍,”沈懿輕輕說:“可是,如果你連對我的感情也忘記了,我該怎麽辦?”


    林光希張張嘴,一時有些心慌。


    他鬆開沈懿,起身去把剛剛往沈懿身上砸的手機撿迴來,打開和沈懿的聊天框,一邊輸入一邊說,“那你就把這個給我看。”


    沈懿看著他打了一堆文字,摟著他的腰在耳邊說:“今天是我們四周年紀念日,你記得之前答應過我的禮物嗎?”


    林光希臉頰一紅,老實地把輸入框裏所有沈懿兩個都換成了老公,發送。


    【我愛老公,很愛老公,很愛很愛很愛老公。就算真的把失憶後的一切忘記了,也要繼續愛老公,不要讓老公傷心難過。老公沒有想和我離婚,老公一直很愛我,要相信老公的解釋,相信老公的感情。】


    沈懿的手機震動一下,接收到了老婆的這條消息,這一瞬間隻覺得粉身碎骨都值了。


    林光希此時臉頰紅得已經像是清早的太陽,又紅又熱。他滿目赧然地收起手機,才想起來剛剛用盡全力砸了沈懿那麽一下,登時扒開他的領口,看到鎖骨都青了一塊,頓時眼淚汪汪地心疼道:“對不起,是不是很疼啊?我剛剛太激動了……”


    沈懿道:“不疼的。”


    “都青了怎麽會不疼?”林光希十分難受。


    “真的不疼,不用在意,過兩天就消了。”沈懿是真的沒感覺到疼,他所有情緒和感知都放在林光希身上,剛剛慌都慌死了,哪裏還能察覺到這點小傷。


    林光希想給他揉揉,又怕弄疼他,手足無措,閉眼道:“你打迴來吧!”


    沈懿忍笑:“真的嗎?”


    “嗯!”林光希閉著眼睛等待沈懿往他身上落一拳,否則他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結果拳頭沒等到,等到一個濕潤綿長的吻。


    林光希腰都軟了,唇分時輕輕喘息著,聽到沈懿說:“我怎麽舍得打你,打你還不是我自己心疼。”


    林光希抿抿唇,摟著沈懿的後頸追著吻上去。


    嗚嗚嗚老公怎麽這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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