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司馬舉如約而至趙鼎相府,不意楊沂中早在相府中等候。三人見禮畢,分主賓而坐。


    三人坐定,司馬舉已急不可耐地對楊沂中道:“殿帥,在下嶽丈之事如何?”


    楊沂中慢條斯理道:“少俠放心,丁漢平安無恙!先聽相公之語罷!”


    司馬舉隻得穩定心神,望著趙鼎。


    趙鼎開門見山道:“朝廷欲派司馬少俠去‘偽齊’見那張孝純,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司馬舉略有預感,反問道:“在下去‘偽齊’,是何任務?相公總該教在下知曉罷!”


    趙鼎笑道:“那是自然!”


    趙鼎說完,將事情前因後果皆說了。


    原來張孝純欲從“偽齊”“反正”迴大宋,並非虛情假意,而是情真意切!他不僅與司馬舉表達了此種真實想法,請司馬舉幫襯,另外還花了不少其他心思。他時常暗中派人南下宋境,希圖與朝廷取得聯係,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派出的其中一人,輾轉多次,終於與紹興皇帝趙構身邊人楊沂中搭上了聯係,張孝純求楊沂中向趙構轉達“反正”意圖。楊沂中向趙構匯報後,趙構不知張孝純虛實,未置可否,但命楊沂中迴複張孝純,暫時潛伏“偽齊”,如有信息,可暗中通過楊沂中上報!張孝純認為此乃大宋皇帝考驗自己,但凡有信息,便通過這條途徑,暗中傳給楊沂中,楊沂中再秉奏趙構,此事極為機密,朝廷唯有趙構、趙鼎、楊沂中三人所知!


    前幾日,張孝純又人傳話給楊沂中,請朝廷遣人與他相見,說有“絕密事”奏報。趙構、趙鼎、楊沂中分析,張孝純說的“絕密事”,必然事關大體,可趙構不想派朝廷官員暗中與“偽齊”宰相見麵。為何?因趙構心中另有考慮。


    這是因為,金國與“偽齊”屢次南侵,趙構雖詔命朝廷官軍抵抗,可抵抗之中,一直低下姿態、委曲求全地向大金求和。


    大宋與金國“議和”,以求穩定大江之南的半壁江山,便是趙構的“長計遠慮”!“議和”之前,他是萬萬不敢與金國交惡的!如果朝廷所派之人,暗中與張孝純勾連,此事被金國偵知,或是所派之人被金國或“偽齊”擒獲,豈不成了大金阻止“議和”的借口?此等危險後果,趙構萬萬不敢承擔!


    可朝廷之外的人,誰和張孝純相識且靠得住呀?恰好司馬舉此時出現了!


    司馬舉終於聽明白原委,問道:“如此說來,在下此行北上‘偽齊’,名義為朝廷委派,實際則是個人身份,具體任務亦不明朗?”


    趙鼎鄭重道:“正是!少俠需與張孝純見麵後,才知詳情!若‘偽齊’發現少俠,中途有所不測,朝廷俱不認賬!”


    司馬舉暗道:“好一個俱不認賬!”尚欲迴話,楊沂中接口道:“司馬舉少俠從‘偽齊’迴來,正可攜你嶽父迴袁州!”


    楊沂中此話,頗有要挾成分,司馬舉心中大為不悅,欲拂袖而去,可想到嶽父尚控製在他楊沂中手中,司馬舉發作不得。他們說要尋一個“靠得住”之人,嶽父被他們扣押,自己當屬靠得住罷!


    司馬舉雖生氣,可轉念一想,當初來臨安尋嶽父,無從著手,不得已想出一個測字之計,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並未抱多大希望。這測字之法,係當初在花甸穀底之時,王老誌傳授給他的,他頗感興趣,閑暇之時,常常私下琢磨,初次試手,竟獲奇效!如今不到半月,已獲得嶽父確鑿訊息,嶽父安然無恙,實屬萬幸!再去“偽齊”走一趟,來迴也不過兩個月,有何耽誤?


    司馬舉心中盤桓了一陣,心中坦然不少,不由朗聲道:“聖上、相公、殿帥垂青,在下能不知分寸麽?在下願意走一遭!”


    趙鼎、楊沂中俱是大喜:“少俠忠貞為國,事成之後,聖上必有重賞!”


    司馬舉淡淡道:“在下江湖草莽,要這等重賞何用,若有功勞,留給相公與殿帥罷!隻是在下去見張孝純,如何答複他欲迴歸朝廷的拳拳之心?”


    趙鼎道:“此事聖上已有廟算,張孝純此時宜留在‘偽齊’,對大宋朝廷益大於弊,朝廷望他忍辱負重,張孝純之功,聖上心中有數,以後必有說法!”


    司馬舉心中稍安,問道:“相公安排在下何時出發?”


    趙鼎道:“此事耽誤不得,明日便北上!”


    司馬舉又向楊沂中道:“殿帥,在下北上之前,有個不情之請!”


    楊沂中大手一揮:“少俠但說無妨!”


    “在下欲先見一見嶽父大人!”


    “有何難哉?你與丁漢多年未見,情理之中。晌午後,你來侍衛親軍大營,我安排你們兩人先敘敘話如何?”楊沂中大方道。


    司馬舉應承北上,楊沂中心中石頭落地,對他的些許芥蒂,亦消散的無蹤影。


    昨日,趙構當司馬舉、趙鼎之麵口諭,放司馬舉嶽父丁漢迴家,楊沂中口稱“遵旨”,心中卻未計劃急著辦理。楊沂中思忖:因你司馬舉幾句話,聖上非但恥笑了我一番,還對你司馬舉青眼有加,口諭我楊沂中親自為你這個江湖走卒辦事,我楊沂中何等身份?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司馬舉欲輕鬆將丁漢接迴,怕是不易,我總得想法子暗中使些絆子才好,否則,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楊沂中肚裏懷著壞水時,司馬舉替張孝純“反正”而求情,教急著尋找北上之人而著急的趙構、趙鼎眼前一亮,而楊沂中瞬間也有了主意。


    他以為,朝廷命司馬舉北上“偽齊”,司馬舉不會輕易答應,故而楊沂中計劃將丁漢扣在手中,若司馬舉不同意,他便以丁漢作為要挾籌碼。沒料到趙鼎剛說明,司馬舉異常爽快,他楊沂中也樂得做個順手人情!


    司馬舉大喜:“謝殿帥厚恩!”


    當日晌午,楊沂中果然在侍衛親軍大營安排司馬舉與丁漢見麵,司馬舉少不得以禮相見,兩人俱是歡喜無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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