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惟明說:“本王不知,嘉應跟你的關係那般好。”


    學員們注意了,當魚塘裏的魚打趣你跟其他人的關係時,無論他的語氣多輕描淡寫,表現得多不在意,都要引起注意。


    在這裏,他的陳述句要當疑問句處理,他的潛台詞是:你該不會劈腿了吧?


    聰明的渣女,應該及時安撫。


    葉曉曼迴想了一下,帶點困惑的表情:


    “嘉應大師的確是一直來找我,在寺廟的時候也是,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麽對我那麽好,雖然我有努力地跟他保持距離……大概他是個溫柔的好人,怕我在異國他鄉感到孤單吧。”


    “溫柔的好人?”姬惟明想冷笑,曾經的嘉應誰也不搭理。


    他隻心疼葉曉曼是個單純的女孩,看不懂男人的小心機小勾引。


    手下的匯報曆曆在目。


    嘉應前腳把他拒之門外,後腳就跟葉曉曼形影不離,甚至信徒中傳出些風言風語。永寧寺給了警告,嘉應依舊我行我素。


    姬惟明至今無法相信,盡量不往嘉應凡心大動的方向想。


    如果是真的,對六界、對神域、對嘉應本人,都是一場災難。


    此事還需要小心取證。


    外頭傳來一串急促的鳥鳴,是某個信號,通知有外人靠近。


    姬惟明和葉曉曼沒名沒份的,不能把她抱在懷裏訴說衷情,隻能用眼神臨摹她的五官一遍又一遍。


    “我必須走了。”


    姬惟明最終還是沒忍住,貼了貼葉曉曼的發鬢。


    “你能不能給我一樣信物,什麽都行,讓我可緩解相思之情。”


    葉曉曼想說不行,很討厭一些伸手要東西的男人。


    但姬惟明拿不到就不走了,她隻得把手上的土抖掉,在身上找了找。


    她隨身攜帶的儲物袋職權分明,一個隻有她能打開的高級乾坤袋,收藏值錢的玩意;另一個裝些便宜的日用品。


    葉曉曼在不值錢的玩意推中扒拉了一會,給姬惟明拿了一條手帕。


    其他小物件都是她買的,隻有手帕不花她的錢。


    紅色如火的棉布,左下角用金線繡了隻歪七扭八的兔子,好像是司空情送的,當時他還說了“人亡手帕亡”的狠話,隨便了,誰送的不是用。


    物是舊物。


    葉曉曼不太好意思地說,“我經常用來擦嘴的,你不介意吧?”


    姬惟明激動不已,他把手帕放在手心撫了撫,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寶貝的東西。


    在神域,把貼身用品贈送給旁人,是很曖昧的明示,等於宣布了一段私情的開始。


    姬惟明走出葉曉曼的宮殿,雙腳像踩在雲端,幸福來得太突然,很不真實。


    早上還在哀切被迫分隔兩地,沒想到彼此濃烈的相思之情,反而推動關係有了質的飛躍。


    姬惟明修道多年,情緒比一般人淡了很多,這一刻他的道心被撼動了,忍不住想要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讓全天下知道他即將成親的喜訊。


    他的喜悅,在看到嘉應之後,才稍微壓抑了幾分。


    嘉應的車駕出了點問題,他坐在望江亭,等待著出宮。


    姬惟明被永寧寺拒入之後,朝中民間議論紛紛,他再也沒主動跟嘉應說過話。


    嘉應的手中盤著兩顆荔枝,看上去心情不錯,姬惟明瞥了眼他的荔枝,若有所思,改了路線,也去了亭子。


    兩人占據著桌子的一邊,看著眼前的湖光山色。


    一時間誰都沒主動說話。


    宮人送上茶水小食。


    姬惟明微笑不語,把葉曉曼贈送的手帕拿出來,繞在指尖把玩。


    手帕明顯不是姬惟明會使用的風格,嘉應盤荔枝動作慢了下來。


    那抹鮮紅分外惹眼,他從眼角看了一眼,過了一會,又忍不住轉過臉,蹙眉看了一下。


    終於,嘉應先說話了,“哪來的?”


    “什麽?”姬惟明略顯驚訝,似乎是奇怪嘉應主動打破冷戰。


    嘉應寒冽地:“帕子。”


    姬惟明心底一聲冷笑,表麵還是風和日麗的,“本王心愛之人送的。”


    嘉應停頓了足足幾息,“你上次說的那個……她?”


    姬惟明:“除了她,還有誰。”


    他還跟嘉應分享手帕的細節,給他看上頭繡得齜牙撇腳的醜陋小兔,感觸頗多。


    “她應是不善繡工,一想到她沒日沒夜地努力,手指不知被針紮了多少下,真真心疼死本王了。”


    ——遠在魔域,司空情正把自家大哥司空寂吊起來打,他忽然打了一個噴嚏,“該死的,是誰在詛咒本座?”


    姬惟明看到荔枝從嘉應手中滾落,蹦蹦跳跳地滾下台階。


    姬惟明曬笑,喝茶。


    嘉應呆若木偶,不知在想什麽。


    姬惟明悠閑地用指節輕敲桌麵。


    “嘉應,本王很幸福。你提過的,可是她明知本王有可能會失去一切,她還是選擇了我。”


    他對著嘉應,一字一句地說給他聽,“她堅定地,想和我在一起。”


    暗衛走過來,在姬惟明耳邊低語了什麽。


    “這麽嚴重的事,怎麽才來報?”


    姬惟明皺眉,順手把指尖手帕按在桌上,起身。


    他即將走下台階的時候,停下,迴頭,笑吟吟地邀請:“嘉應,本王的婚禮,你一定要來。”


    嘉應像死了一樣,沒有迴答。


    姬惟明似乎並不把他的失態放在心上,微笑地走了。


    江上有風徐來。


    歲月無聲。


    姬惟明把手帕遺忘在桌子上。


    風把手帕漲成一隻展翅將飛的小鳥,躍躍欲試地要被吹走。


    嘉應抓住了飛起來的手帕。


    他本應該把它放迴去,用茶杯壓牢,等待著姬惟明迴頭來取。


    他丟失了那麽重要的東西,應該很快就會迴來的。


    嘉應心中想著要還迴去,卻鬼使神差地把手帕捂到他臉上。


    端著氣,深吸了一口。


    是她的體香。


    好像還帶著她輕暖的溫度。


    嘉應輕輕用臉蹭著棉料的觸感,被她的味道。


    輕而易舉被挑起了,玉,望。


    “聖子大人。”


    嘉應從迷夢中猛然醒來。


    “什麽事?”


    “車架疑似被別人動了手腳,還在排查故障,您需要再等一會。”


    嘉應抓著那方手帕,團成了一團,藏在手心裏,誰也沒看見。


    “我要立刻走。”


    第一次偷東西的人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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