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僧的匯報很詳盡。


    龔婕妤今天穿什麽款式的衣服、和睿王如何頭挨著頭說悄悄話、兩人攜手遊玩了何處山水、吃飯的時候喝了同一個碗內的湯……


    事無巨細,一概匯報。


    聖子的臉色越聽越冰冷,他就越覺得他的工作意義重大。


    睿王和龔婕妤的一舉一動,都含有特殊的含義,細思極恐。


    舉例來說,昨天睿王和龔婕妤互喂西瓜吃,瓜,取“瓜分”之意,龔婕妤是西暝國的長公主,他們是在互傳暗號,要聯合兩國力量來瓜分佛家的權勢。


    嗚唿哀哉,皇族滅我佛之心不死!


    沒看把聖子氣得,連夜派人把龔婕妤屋後的西瓜地鏟平了。


    侍僧想到這裏,打起十二分心情,仔仔細細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睿王在院子裏,當著所有下人的麵,告訴龔婕妤。”


    “他身負異能,是神域有名的偉男子。”


    “龔婕妤聽完,不太好意思的樣子,說王爺昨天讓她很不痛快,今天不跟他耍了。”


    “睿王笑容滿麵地湊到她跟前,溫聲細語地哄著人,他說首次是比較疼痛的,一迴生二迴熟,第三次就好受多了。”


    “他還說什麽多來幾次,你就上癮了,說不定以後還求著本王想玩呢。”


    “龔婕妤說我不信,說完她就走進了屋裏,睿王追了上去,還反手關上了門,不讓任何下人打擾。”


    “不一會,裏屋劈裏鋃鐺的,他們瘋玩了起來。”


    “中途,龔婕妤大喊全被殿下弄壞啦。”


    “那睿王笑了,說這次先稍作忍受。”


    “下次定讓她……”


    侍僧說到精彩處,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猛地聽到有什麽斷裂的聲音,他噤若寒蟬,看到聖子把敲木魚的犍稚捏斷了。


    侍僧這才發現高齡500歲的木魚也裂開了,驚恐:“國師?”


    嘉應古井無波地把斷成兩截的犍稚交給他,“質量不好。”


    侍僧下意識接話:“是,奴才立刻另尋供貨商。”


    說完後才想起,聖子所用之物,與皇族等同,都是宮中的采買司負責置辦的,如果這都叫質量差,六界也找不到別的好物了。


    滿殿的高僧麵麵相覷,很彷徨。


    嘉應從蒲團上起身,緩步走進密室。


    依舊如高嶺之花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動作卻似乎有些焦躁。


    眾人的視線追隨著他,又親耳聽嘉應說了他人生第一句粗鄙之語。


    “姬惟明。”


    “狂徒不得好死。”


    侍僧茫然,雖然嘉應沒有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聖子又震怒了。


    他隻是說了睿王親手教龔婕妤學射箭的事……


    侍僧忽然想到了什麽,用力地打了下額頭。


    神域之中曾有著名詩人,把聖子的高潔,比作天上的太陽進行歌頌。


    睿王和龔婕妤說要射箭,不就是暗示著要射日嗎,把高高在上的聖子大人射落下來。


    欺人太甚!


    嘉應走進暗室。


    這裏是他平時用來靜心閉關的地方,沒有人會來打擾。


    香案上,供奉著佛像,香爐裏立了三炷香。


    嘉應揭去房間的障眼法,佛像變成了葉曉曼的手雕玉像,香爐還在,爐子旁邊擺著一排刀雕小人。


    木頭人用桃木製成,五官俱全,刻得惟妙惟肖,背後貼著寫著姓名、生辰八字的明黃符紙,不清楚生辰,就用紅筆寫上了名字。


    每個木頭人都形象淒慘。


    寫著“司空情”的,被深深的刀痕劃花了漂亮的臉蛋。


    寫著“蕭楚競”的,斷手斷腳,帥氣的高馬尾被剔成了地中海。


    “姬文逸”對應的小人,被一根釘子從頭頂貫穿到腳底。


    最慘的是“姬惟明”的小人,已經不成人形了,被大小不一的釘子紮成了刺蝟。


    這叫厭勝之法,是詛咒仇家不得好死的法門。


    嘉應坐在香案前,把姬惟明的小人拿到手裏,用刻滿符咒的剪刀,把它的四肢一根一根地剪下來。


    再拿起一根釘子,用鐵錘深深地紮穿它的腦門。


    因為他麵無表情,動作從容不迫,所以他做著這件事時,透出一股平靜的瘋感。


    趕緊去死,姬惟明。


    嘉應給小人釘釘子的動作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幾天前,姬惟明還會來找他,站在房門外敲門,說要跟他解除誤會,他不理姬惟明,姬惟明站了一會就離開了。


    吃了兩三次閉門羹後,幹脆不來了,一到永寧寺,直接去找葉曉曼。


    口中說很重視他們的友情,他背地裏跟葉曉曼打得火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們情同手足。


    葉曉曼是怎麽想的,連姬惟明這種貨色也對他笑臉相迎。


    他理解她想要尋找庇護的心情,但他也有在努力,每天持續不斷地針對姬文逸,努力讓姬文逸失去祭神官的職位。


    他的心原本不在世俗的權鬥上,他不願為了那點蠅頭小利,放棄靈魂更高的追求。


    他不屑去爭奪,去算計人心,但為了她,他願意踏入凡俗,染黑雙手。


    隻是剛開始做,朝堂上至少有一半是太子的人,難免會磕磕絆絆,要失敗幾次才能成功。


    嘉應頹然放下破破爛爛的小人。


    說來說去,他會被厭棄,都是因為他做得還不夠好。


    她從不來看他,他要主動再去找她嗎?


    嘉應猶豫著。


    太主動顯得他太上趕著了,也一遍遍地放狠話說要保持距離了。


    嘉應最終還是出門了。


    烈女爬纏郎,姬惟明太熱情了,他很擔心他們之間發生點什麽。


    嘉應趕到葉曉曼的住所,他剛到門口的,果然聽到從屋裏頭傳出姬惟明的笑聲。


    姬惟明的幸福,本是屬於他的。


    今天坐在那裏笑的人,本應是他。


    嘉應冷臉跨進院子。


    侍女坐在走廊下做繡活,聖子一行大駕光臨,她們立刻起身迎接。


    “您請往這邊走。”


    她們正準備在前麵帶路,卻見嘉應拂袖走了另一個方向,不去葉曉曼與姬惟明相談甚歡的會客廳,改去了一旁的偏廳。


    “告訴她,我在等她。”


    他起了比較的心,給她二選一的選項,看她是堅定不移地走向他,還是選擇姬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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