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於幼婷從房間角落拎迴來的時候,秦康親自為她解開了捆綁手腳的紮帶。


    然後他聽到了一句謝謝。


    先摸了下自己額頭,隨後又摸了於幼婷的。


    “怎麽了嗎?”小女孩驚詫莫名。


    “這倆字從你嘴裏蹦出來……我得看下我們兩個裏有誰燒糊塗了。”


    這段時間都沒怎麽拾掇,於幼婷臉上髒兮兮的,笑得卻很甜:“這下看清了嗎?我謝你,是為你打敗了沈曼音,把我從她的束縛裏解救出來。”


    先前秦康就在趙詩琪的記憶裏見過了那隻所謂螢火蟲,就是勾魂引的模樣,又有於幼婷現身說法,更是確認了沒跑。


    “這倒不用謝,我做這些又不是為了你。”


    “論跡不論心,從結果看,確實是你救了我。”


    秦康重新打量起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孩:“之前發生那麽多事,你還記得嗎?”


    “我做過的,自然都有印象。”


    “那我畢竟也廢掉了你的異能,還關了你那麽多天,你不記恨我嗎?”


    於幼婷沒有直接迴答,反而看向一旁的趙詩琪與薑初涵:“相比我之前對詩琪姐和小涵姐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情,你也畢竟沒殺我呀,我很容易知足的。”


    接著見她歪過半邊頭,將拇指與食指捏合在一起:“要說意見麽,稍許有那麽一丟丟……”


    “講。”


    “人家都好多天沒有洗澡了!”她雙手下擺,似一隻跳脫的企鵝踮著腳把臉湊近,“哥!你也不覺得臭嗎?”


    秦康笑著別過臉,抬手外擺。趙詩琪和薑初涵會意,起鍋燒水,領著她便去洗漱。


    等於幼婷煥然一新從浴室出來,和兩位姐有說有笑的熱絡樣子,竟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麵對麵拉過張椅子坐下,聞著沐浴露的淡淡香氛,秦康問起:“往後你打算怎麽辦?”


    於幼婷兩手上下一拍:“哥,我正想說這事呢!你看哦,人家現在也沒有異能了,外麵又這麽亂,我孤零零一個人很容易死掉的……”


    秦康冷冷瞥了她一眼:“就你這小嘴抹了蜜,到處認哥的,怕也沒那麽容易死掉。”


    於幼婷笑嘻嘻把臉湊近:“那也要有眼力見,認一個牢靠的哥呀!何況還有對我那麽好的姐……”


    說著,她又斜眼瞄了下坐在一旁的趙詩琪。


    秦康看在眼裏,心想你這眼力見確實不賴,一下就抓準了問題核心。


    這時節,沈曼音掙脫出薑初涵的懷抱,下了地一路快奔到秦康身前,嘴裏爸爸爸爸叫個不停。


    為她整理過兩股紮起的小辮,秦康往沈曼音嘴裏塞了粒糖,打發她一邊玩去。


    於幼婷眼睛滴溜溜輪轉,試探問道:“哥,你女兒都這麽大了呀?長得真好看!”


    秦康沒有理她吹捧,反問道:“記得你和沈曼音是同一個歌舞團的姐妹,她為什麽對你出手?”


    輕輕歎了口氣,於幼婷收斂了笑顏:“其實她大可不必。”


    頓了下,她繼續解釋:“曼音姐人並不壞,隻是有些性格缺陷。作為團裏的台柱子,又是這樣的大美人,根本就沒人能搶她風頭。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很沒有安全感,總是莫名擔心哪天就不紅了。”


    聽她這麽說,秦康倒也能理解一二,迴道:“人紅是非多,這或許就是所謂第一名的詛咒吧!”


    “對,就這麽迴事。本來我倆關係是最好的,末世後有了異能,要幹什麽也是有商有量。可隨著能力提升,她的疑心病卻變本加厲,沒來由就懷疑我挖她牆角搞小團體,你知道她能力的,這根本不可能的事!終於有一天,我倆大吵一架,我就變那樣了。”


    秦康兩手抱胸,淡淡扔下一句:“那你還恨她嗎?”


    “人都沒了,恩恩怨怨還記著幹嘛。”


    “人在啊!”


    沒顧上於幼婷驚訝的目光,秦康向著不遠處蹲地上撕麵巾紙的沈曼音招了下手。


    小姑娘蹦蹦噠噠跑過來,秦康順手就把她往一頭霧水的於幼婷懷裏一塞:“她隻有兩歲以前的記憶。這孩子還缺個媽,也怪可憐的,就由你來吧!”


    這一夜,秦康早早躺下,身旁的趙詩琪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終於,她貼附在秦康耳際,低聲問道:“那個,你把沈曼音帶迴來……”


    黑暗中,秦康的眼珠眨了下:“你不會以為我對兩歲的小女孩有什麽想法吧?”


    趙詩琪噗嗤一笑,輕輕捶上一拳:“你雖然是個禽獸,但還不至於那麽變態。”


    隔了半晌,她的聲音又幽幽響起:“應該還有別的用意吧?”


    秦康好似點了下頭:“我們頭上時刻都有花旗的偵察機監視。在他們眼裏,最後和張博文接觸過的就是沈曼音,所以不能留著她不管。現在沈曼音神秘消失了,雖然以我們幾個之間的羈絆,不可避免還是會找到我頭上。在此之前,先讓中情局那幫王八蛋頭大一陣吧!”


    第二天清早,秦康獨自出了趟門。


    在一處居民小區的空地上,壘起了層層疊疊的木條,搭出一座兩米見方的高台,在高台上仰躺著一名中年男子,顴骨和下巴可見淤痕,神態卻很安詳,墨鏡端正地架上了鼻梁。


    高台前,秦康和程乾分開於左右站立。


    起先他找過來的時候,免不得又和程乾起了一番爭執。服喪中的外甥幾乎在第一眼就認出了秦康的身份,憤怒地揮起拳頭,被他輕輕就拿捏在手中。


    打又打不過,程乾想逃,兩次時停後都被摁迴了原來座位上,就跟屁股上粘了膠似的。


    曆盡波折,終於以德服人。


    秦康對程乾大致說明了事件原委,隻是略過了時間循環這類太過跳脫日常的部分,外甥總算明白了舅舅暴斃街頭是沈曼音下的手,真兇再也不可能為害世間。


    當被問起今後打算,程乾說,要帶著舅舅迴泗川老家。


    從秦康手中接過一根頭上綁著棉布、蘸過煤油的木條,程乾從衣兜裏掏出舅舅的打火機,啪地點燃。


    木架子高台上竄起熊熊烈焰,張博文的形象隨著熾熱空氣扭曲,火光也把兩個年輕人的臉映照得通紅。


    扭頭凝視著秦康,這個曾經的敵人,程乾表情有些複雜:“舅舅他……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關於我?”


    一手搭上程乾的肩膀,火光中秦康的笑容有些許朦朧:“你的舅舅,還有我,注定都和平靜生活無緣了。你還有機會,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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