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城兒的滿月宴也到了,唐無憂也忙活了起來,畢竟她答應了要供應宴席點心,跟著她一塊忙活起來的還有張氏。


    左少卿派人來傳了話,總共有三十六桌,按理來說,她便要做三十六桌的點心,可是誰能預計宴席會不會有臨時情況?


    比如打翻了一盤,或是臨時又來了客人,因此,唐無憂思來想去,決定做夠四十份,說是四十份,其實是八十份,因為每桌都預定了兩碟點心。


    “唐姑娘,你嚐嚐,這味道對不對?”張氏天還未亮便起床了,一個人獨自在廚房裏,將麵粉都搓好了,又學著唐無憂的樣,做了一疊子點心餡,先蒸了一籠出來。


    其實張氏已經將這酥皮小八件學的爐火純青了,可她是頭一迴為縣衙門做點心,因此,格外的緊張。


    唐無憂捏起一塊,咬了一口,感覺這味道已經與自己所做的相差無異了。


    抿唇一笑,她笑看著張氏:“張姐,我覺得你做的點心,比我這個師傅做的還要好吃!”這可不是她故意誇張氏,而是發自肺腑之言。


    上一世,她為了學做這酥皮小八件,可是花了好多天,可張氏隻花了兩三天,便做的如此之好,可見張氏的廚藝領悟比她要高出許多。


    這個廚子,確實是請對了。


    張氏被她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的瞪了唐無憂一點:“你還學會拿你張姐打趣了,再說我今兒個就不做了……”


    話雖這樣說,可張氏手裏卻忙活的更歡了。


    唐無憂心知她是說笑,可嘴上卻不敢再造次了,連忙棄甲投降道:“我不敢再說了,張姐咱們還是快些將點心做出來吧!”


    說罷,兩人都忙活了起來。


    宴席是在晚上,為了能讓點心既新鮮又酥脆,因此,兩人花了一個早上將模型做好,到了下午,才開始蒸煮。


    兩大籠點心搬上馬車的時候,還隱隱冒著熱氣呢。


    唐無憂原本打算一個人去的,但想著這一路來迴,也怪寂寞的,因此,挑了劉月兒一塊跟隨。


    一是,劉月兒是個機靈的丫頭,她有意多栽培她;二是,她答應過劉鐵柱要照顧好他的家人,因此,她總不能放著劉月兒在鋪子裏,卻什麽也不教會她。


    聽說唐無憂親點了自己跟去縣城,劉月兒自然是樂意至極。


    到了縣城,宴席還沒開始,她便將點心交給廚房分配,而後領著劉月兒溜到了後院中去找莊氏。


    “姐姐,您這身衣裳是在哪家成衣鋪裏做的?這花色和款式真是新鮮,穿在身上也好看極了……”


    “是啊是啊,這是什麽花啊,我怎的從未見過……真好看!”


    唐無憂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屋子裏熱鬧極了,除了議論城兒長得好之外,便是議論莊氏今兒個穿的這身衣裳。


    端莊卻又不豔俗,清新卻不素雅。


    莊氏坐月子期間也胖了一圈,可這身衣裳卻愣是將她的缺點給蓋住了,唯顯出她的優點來,讓人看了不禁羨慕不已。


    聽了眾人的誇讚,莊氏倒也不推托,大方的相告:“這衣裳啊,我是在木和鎮的霓裳閣做的,城兒也做了一套,確實不錯!”


    這話卻不是刻意的推銷,卻是將該說的都說了。


    眾人也都暗暗記下了,思慮著,下迴得去霓裳閣瞧瞧,還有些什麽款式。


    畢竟能上莊氏的眼的衣裳,絕不會差到哪裏去。


    大家正說著,便聽春紅喊了句:“說曹操曹操就到……”說罷,春紅便將唐無憂請進了屋子,大方的介紹道:“這位就是霓裳閣的掌櫃的,唐無憂唐姑娘,她不僅手巧,還是咱們夫人的……”義妹呢!


    後麵的話,被唐無憂給製止了,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沾親帶故,她的衣裳原本是好的,可經這些人流言蠻語一傳,隻怕她霓裳閣就變成了靠著知縣夫人上位的不入流的小店了。


    春花也立馬捂了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春紅說的沒錯,左夫人可是霓裳閣的常客!”唐無憂笑著接口,將春紅未說完的話給圓了過去。


    眾人原本好奇,唐無憂到底是莊氏的什麽人,聽她這和一說,才恍然大悟,原本就是買賣的關係罷了。


    但話又說迴來,大家原本就對莊氏身上的這身衣裳極為感興趣,眼下霓裳閣的掌櫃的就在眼前,又怎能不好好打量一番呢?


    唐無憂今兒個倒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的是寬袖對襟長裙,腰係水紋緞帶,衣裳的花色與莊氏不同,莊氏的是端莊雅致,可唐無憂的卻是素淨而不失俏麗。


    兩人穿在身上,倒是各有各的風情。


    一時之間,竟是將在座的各位夫人給比了下去,眾人來參加這樣的宴席自然都是刻意打扮過的,可比起唐無憂和莊氏那簡單的裝飾,卻是顯得豔俗了。


    大家對比過後,臉色皆有些不太好看,偷偷的將自己的身裳給遮了起來。


    “唐姑娘,你的手藝確實不錯,單看這衣裳的收邊,我便極為滿意!”就在眾人都暗藏心思之際,一名三十有餘的婦人開了口,隻見她生得膚白貌美,雖三十有餘,可卻保養得當,除了眼角有幾條魚尾紋之外,麵上卻無半絲的瑕疵。


    婦人微笑著上前,向莊氏請求了一番之後,便邀請唐無憂到外間說話。


    唐無憂眼珠子一轉,明白這是有生意上門了,她自然樂意,交待了劉月兒不得胡鬧之後,便與婦人來到了外間。


    “姑娘,我見你手藝不錯,正好小女過幾日便及笄了,及笄的衣裳還未做好,能否托唐姑娘替小女做一身衣裳?”


    這及笄之禮可是大事,這位婦人與她不過是頭一迴見麵,倒是能如此信任她,這叫唐無有些欣喜:“夫人過賞了,不知夫人府上何在?”


    能辦得起及笄禮的人家,非富即貴,因此,這婦人必定是大戶人家。


    婦人猶豫了一下,卻也沒有刻意隱瞞,笑道:“杜家!”


    說起杜家,在木和鎮也算是小有名氣,雖比不得塗家,卻也木和鎮數一數二的大戶,唐無憂心下了然,又與婦人商討了她女兒的身量體態之後,付了五十兩銀子的定金,這樁生意便定下來了。


    及笄的衣裳分裏外三層,花色和顏色都各有講究,因此,收五十兩銀子的定金,便是合情合理。


    杜氏見她沒有坐地起價,便也爽快。


    談好生意,眼見著時候也不早了,唐無憂正要進去與莊氏再說幾句話,卻見屋子裏已是空空如也,莊氏身為主家,自然也是和眾家夫人一塊去了前廳。


    劉月兒等在原處,見她迴來,急忙挽住唐無憂的手道:“無憂姐,咱們快去吧,宴席要開始了,再晚些,咱們怕是坐不到好位置了!”


    這丫頭今兒個可是興奮的緊,一雙眼睛四處看,卻並不令人討厭……畢竟十五、六歲的姑娘,便該是這副模樣。


    唐無憂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嗔怪道:“可不許惹事!”


    劉月兒吐了吐舌頭,撒嬌的嘟著嘴道:“我真沒惹事,方才你去談事的時候,我隻乖乖的在原處等你,一步也沒挪過!”


    瞧著她那鬼靈精怪的模樣,唐無憂也懶得去思量她這話的真假。


    到了前廳,隻見賓客位已經被隔成了兩邊,一邊供男眷海落座,一邊卻是坐著女眷,皆是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想來許多人平日裏都是熟識的。


    唐無憂的眼神轉了一圈,發現角落裏還有一張空桌子沒人坐,正準備拉著劉月兒坐過去,卻見春紅跑了過來:“唐姑娘,您可讓奴婢好找,夫人已經幫您留坐了,您快些過去吧!”


    唐無憂抿著嘴笑道:“謝謝春紅姐!”,她這迴是切切實實的感覺到,有位姐姐真好啊。


    跟著春紅走到最熱鬧的那一桌坐下,迴頭便瞧見莊氏坐在主人位上,衝著她笑了笑,唐無憂亦迴以一笑。


    心裏也明白,莊氏不將她安排在主人位上,是多給她一些談生意的機會。


    很快,酒菜都端了上來,大家也起筷開吃了,左少卿倒是客氣,一桌一桌的敬酒,敬到唐無憂這一桌的時候,正巧上了點心,每桌兩盤子酥皮小八件,左少卿順勢就捏了一個,而後向大家夥推薦了幾句。


    沒有刻意宣染,聽著似是純屬發表自己的意見,因此,將幾位夫人的好奇心給勾了出來。


    唐無憂挑眉,迴以左少卿一個讚歎的眼神,想不到,她這位姐夫,平日裏看起來迂腐,卻還懂得些為商之道,倒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左少卿敬過酒之後,便匆匆去了下一桌,而這一桌的女眷皆開始品嚐左少卿方才誇讚的點心。


    “這點心叫啥來著?皮又脆又香,我咋從沒吃過?”說話是臨縣的知縣夫人,長得肥頭大耳,瞧著她的吃相,便知平日裏絕不手軟。


    唐無憂隱隱有些明白,為何莊氏要安排她坐這一桌了,有了這幾人的宣傳,她還愁悅來居會沒有生意麽?


    “不止皮脆,裏頭的餡甜而不膩,吃在嘴裏,還留有餘香,真是太美味了!”緊接著說話的是塗家的一位寵妾,生的倒是膚白貌美,自然注重的就不止是味道,更要緊的是能保持身材,吃在嘴裏留有餘香更甚。


    聽著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的誇讚,唐無憂抿著嘴笑了笑,正打算要解釋一番這東西出自哪裏,卻見一名麵色不善的青年男子朝著他們這一桌跌跌撞撞的走來。


    看的出來,他似乎是喝多了,因此麵色湧起不自然的潮紅。


    少年走上前,一把便掀翻了唐無憂這一桌的桌子,而後指著唐無憂破口大罵道:“你就是唐無憂?我當是怎樣的傾城美人,不過就是個小賤人,你有什麽資格與我姐比?今兒個便讓我劃花你的臉,替我姐出氣……”


    說罷,男子不知從哪裏摸來一把明晃晃的小匕首,朝著唐無憂的臉頰便要劃過去。


    女眷這一邊亂成了一團,尖叫的、逃跑的、因為害怕而摔倒的,比比皆是。


    “大少爺……您別衝動……”方才還誇讚過唐無憂點心做的好吃的塗家姨太太看清了來人之後,哭喪著臉弱弱的勸了一句。


    她說這句話,便是暗示了這位少年的身份,竟是塗家的大少爺塗耀揚。


    洪耀揚哪裏將她放在眼裏,嘴角斜斜一勾,鄙夷的瞪了那姨娘一眼,腳下又往前邁了一步,咬牙切齒的瞪著唐無憂……


    倘若是一個麵目可憎的男子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定是讓人惡心,可這塗家大少爺,卻生了一張燦若桃花的好相貌,他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臉上還有未長開的青澀,眉眼間卻滿是戾氣,卻又讓人生不出一絲厭惡來。


    “哦?”唐無憶身形未動,偷偷將劉月兒護在身後,在塗耀揚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反手一剪,將他死死的擒住了。


    少年痛得嗷嗷直叫喚,卻又因為手被製住,絲毫動彈不得,隻得被迫半弓下身子,如野獸一般的嚎叫著。


    那一頭的男賓席,自然也聽到了這裏的動靜,一行人匆匆趕了過來,塗家老爺一見那被製住的竟是他的寶貝兒子,一張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麵色不善的瞪了唐無憂一眼:“快放開他!”


    塗耀揚此時的酒已經醒了一大半了,他眼珠子一轉,竟撲到父親的懷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爹,我不過是與她開個玩笑,她竟狠心的將兒子的手給扭斷了,爹……我好疼啊!”


    扭斷了!


    塗老爺一瞧,果然,塗耀揚的右手此時正無力的垂下,確實像是斷了一般。


    塗家就這麽一個男丁,因此,上上下下都將塗耀揚當寶貝一樣護著,眼下,他這寶貝兒子的手竟被唐無憂給生生的扭斷了。


    且不說這事到底是怎麽迴事,單單是這一樁,就讓塗老爺目睚欲裂,恨不得當場將唐無憂碎屍萬斷。


    “塗老爺,無憂並沒有將令公子的手扭斷!”唐無憂的眉頭蹙了蹙,她自然接觸到了塗老爺那兇惡的目光,今兒個這事發生的突然,她方才因為自保,確實製住了他,可是她也懂得做人留一線的道理。


    更何況今兒個是城兒的滿月宴,因此,唐無憂並未真的出力。


    亦不可有將塗耀揚的手給生生扭斷。


    如若塗耀揚的手不是她扭斷的,那麽……就該是塗耀揚自己弄斷了,倘若真如她所猜測的這般,那這個少年,該是有多驕縱無理?


    “你……那難道我兒的手是自己弄斷的麽?”塗老爺見她絲毫沒有認錯的打算,更是氣得額間青筋暴跳。


    若今兒個不是在縣衙門,塗老爺興許就命人將唐無憂給亂棍打死了。


    眼瞧著雙方僵持不下,塗老爺也不打算就此罷休,莊氏也立即將孩子交到奶娘的手裏,上前來解說。


    “塗老爺,方才我是親眼瞧見令公子要用小匕劃唐姑娘的臉,唐姑娘出於自保,才會出手,這事,卻也怪不得她!”


    莊氏耿直,她隻能說自己所看到的,至於塗耀揚的手是不是唐無憂扭斷的,她還真不好判斷。


    但莊氏卻認為,這事總歸來說,是塗耀揚有錯在先。


    塗老爺卻也給莊氏幾分薄麵,麵色緩和了一些,衝著莊氏點了點頭道:“不管這事是不是小兒的錯,但這丫頭甚是歹毒,竟敢扭斷我兒的手,我塗家隻此一根獨苗,這事,我絕不會罷休!”


    莊氏見他連自己的麵子也不賣,知道今天與他多說無益,隻得用眼神安撫唐無憂,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們兩夫妻都會保她。


    唐無憂迴以莊氏一記眼神,亦傳達她並不害怕的意思。


    便在這時,左少卿已讓人請了大夫過來,塗老爺也意識到,先醫治兒子的斷手才是關鍵,因此,狠狠瞪了唐無憂一眼,便將塗耀揚扶進了廂房中。


    塗耀揚轉身之際,從父親的懷裏揚起半個腦袋,竟是對著唐無憂迴以一記得逞後的冷笑。


    待塗家的一行人散去,下人這才收拾了東西,又重新上了菜點,眾人這才歸了位,莊氏卻不肯讓唐無憂再獨坐了,將其拉到自己的身邊,在桌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別怕,這事,錯不在你,姐姐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唐無憂的心裏也溫暖了不少。


    上一世,她沒有家人,這一世,她的身邊有了許多對她好的人,穿越過來已是值得了。


    衝著莊氏笑了笑,唐無憂搖了搖頭:“姐姐,我並不懼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塗耀揚方才說的話,她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少年口中所說的大姐,應該就是塗盈瑩吧。


    她知道塗盈瑩對楚璃有心,可她以為塗盈瑩不是個任性之人,還真真沒想到,為了將她鏟除,塗盈瑩竟連自己的弟弟也利用上了。


    塗耀揚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影響了今晚的宴席,許多富甲官員生怕央及自己,都提前離席了,左少卿也催促唐無憂趁著塗耀揚的手還沒有包紮好,早些離去。


    卻是被她拒絕了,她倒是要看看,塗家人準備怎樣威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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