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筱曉哭著往前跑著,她避開繁華的街道,跑進一個僻靜的居民區裏,但是楚陽的聲音,楚陽的笑,頭腦中裝的一切全是楚陽的信息,好像無論自己跑得多塊都沒有辦法擺脫一樣。

    這種滋味她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地償到了,她現在真的好後悔,後悔發現到對楚陽的這份感情,她真的寧願自己被這份感情蒙在鼓裏,現在她像藍素一樣成了楚陽的一個玩偶……

    以後該怎麽辦?

    她不知道。

    她不停向前跑,直到頭腦中變成一片空白,直到再沒有楚陽的影子,直到眼前模糊得幾乎一片漆黑……

    “曉曉。”她被重重地撞倒在地上,一個人扶她站了起來。

    那聲音……她怎麽能不熟悉……

    她本該離開這裏,但現在的她還有多餘的力氣把心中的怨恨分給楚陽以外的其他人嗎?

    郭筱曉抬頭看了看韓逸,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微笑,也許隻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這種狼狽的樣子,隻是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被淚水淹沒了。

    “曉曉,你怎麽了……”韓逸心疼地看著她。

    郭筱曉仍然帶著木訥的笑容,掛著滿臉的淚水迴答說:“什麽怎麽了?真巧,在這裏碰上!”

    “不是巧,我來接你的……”韓逸心疼地想去拭她臉上的淚。

    郭筱曉馬上避開他,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真的?韓逸你太好了……謝謝你,你和小雨都是,心地又好學習又好,總這麽照顧我,你們很配啊!”

    “曉曉,你說什麽呢。”韓逸的心裏一陣陣絞痛。

    郭筱曉仍然甜甜地笑著:“韓逸,謝謝你,以前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我真的很討人厭對吧?除了給別人添麻煩其他什麽都不會做……”

    “曉曉,你怎麽了?”韓逸心疼地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我知道你和小雨一直都很關照我,所以謝謝你,至少還有人同情我,我應該很知足……但是,我不喜歡被別人同情……”

    “曉曉!”韓逸終於聽不下去了,他打斷了她。

    郭筱曉驚慌地抬頭看了看韓逸,韓逸的樣子果然永遠都那麽溫柔,即使生起氣也一樣。她笑著眯起眼睛,用力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對不起,你看看我,又讓別人生氣了。”

    韓逸看著她這種強顏歡笑的樣子,心髒像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他突然抱住了她:“我不知道關於我和小雨之間讓你產生了什麽誤會,但是,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都隻有你一個,我隻把小雨看成妹妹。曉曉,不要再這樣了,你心裏的創傷讓我醫治,以後我陪會在你身邊,讓來我守護你……”

    郭筱曉被韓逸的舉動嚇到了,她本能地推開他,慌張地堵上耳朵,慌張地向後退步。她像一個靈魂一樣看著韓逸,聲音輕得像來自冥界:“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受不了了……別過來!別靠近我……”

    “曉曉,你知道嗎?韓逸心腸太軟了,他以前常和我說他早就注意到你了,他看你好像很孤獨似的,他還讓我多照顧你……他就是一個這麽愛管閑事的人,所以他有些舉動讓你誤會了吧……其實我也知道你喜歡韓逸……”穀夢雨用熱毛巾輕輕敷著郭筱曉紅腫的臉。

    昏黃的燈光映著穀夢雨恬靜的微笑,柔和的光線毫無保留地襯出她白晰如玉的肌膚,在台燈柔和的光暈下,她看起來驚人的美豔。

    穀夢雨看著她,她的微笑依然甜美,仍含在眼底的薄薄一層淚光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她臉上的抓傷,像安慰哭鬧的孩子一樣對郭筱曉說:“所以我把這件事告訴他了……他應該約你出去過吧?”

    郭筱曉心中猛然一陣,她記起了和韓逸在陡河公園那個不見不散的約定!

    這時候穀夢雨輕輕拾起郭筱曉的手,像一個贖罪的孩子一樣虔誠地訴說著自己曾範下的錯誤:“因為我曾經向韓逸提過一個提議,現在看來那計劃真的很不切實際……我告訴他你喜歡他,我說希望他能和你交往一段時間看看,希望他能夠改變你什麽……”

    郭筱曉聽到這裏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猛地將手抽了迴來,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眼中壓抑著淡淡的仇視。

    穀夢雨看著郭筱曉,馬上又慌張地哭了出來:“曉曉是我不對!我……我對不起你……我知道自己那樣有多壞,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也想快樂!因為……因為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

    郭筱曉避開她那雙讓人心軟的眼睛,不禁冷笑了一聲。

    穀夢雨哭著請求她原諒:“曉曉,求你不要這樣!我現在知道錯了,我知道這樣做是在欺騙你的感情……而且,而且我也不好過啊!看到他和你在一起我……”穀夢雨停下,不禁啜泣了一下,她拭了拭自己臉上的淚水,那樣子看起來那麽柔弱,“因為我的任性,連同韓逸一起連累了,他和我說過他不想再這樣騙你了,他說這樣欺騙你感覺良心不安,但是我跟他說讓他再堅持一段時間,是我堅持要他向你表白的……但是今天,當我看見他那麽努力裝出喜歡你的樣子時,我心裏又很氣,感覺是你連累了他似的……所以今天晚上我對你……對不起曉曉,我不該和你吵架,本來就是我的錯……對不起,曉曉……”

    “騙人!全是騙人的!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非要都要說謊!”郭筱曉怨恨地看著韓逸,自己不斷向後推去,“為什麽這麽難……不說謊難道活不下去嗎!”

    “曉曉,我沒有……”

    “不聽!我不要聽!”郭筱曉堵住耳朵,她拚命掙紮著,她不願再聽到任何人的任何辯解了,對她來說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足夠了,不同人的不同謊言已經讓她的頭腦飽和,她再沒有能力去分辨究竟誰對誰錯,或者根本沒有人對她說過真話。

    她突然感到恐懼,她沒想過離開父母的庇護獨自生存竟然是一件這麽艱難的事情,將來,等她真正走到社會上時她能活下去嗎?現在任憑一個人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讓她足夠痛苦,但她不想讓自己用那種懷疑的眼睛去辨別他人是否戴著一張偽善的麵具,她不想把每個人說過的話都經過自己的大腦驗證一遍,一直以來她都在聽從爸爸的話:對任何人都要同樣真誠。

    但結果換迴來的又是什麽!謊言,除了謊言再沒有其他東西了!她不願質疑自己的爸爸,所以她開始質疑這個社會,因為社會已經步入歧途了——她已經再沒有能力告訴自己一切事情的真相了!

    她驚恐地看著韓逸,連連後退,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退到了人行道邊緣,她的腳下一空,緊接著便跌到了已經被來往的車與人碾得光滑的路麵上。

    這個居民區處在繁華區的身後,路修得很窄,也許它僅僅是為自行車設計,甚至沒有人為光滑的路麵撒鹽融化……深夜二十三點二十一分,周圍已經很靜很靜,郭筱曉怔怔地坐在冰冷的馬路中央,她的身體早已經透支了,已經酥軟地無法再站立了,然而,這些對她都已經不重要了,既然站不起來就坐在這裏吧……

    突然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由遠而至,郭筱曉呆滯地尋著聲音忘過去……

    “曉曉快迴來!”韓逸的聲音迅速被一陣刺耳的鳴笛淹沒,一道白光像閃電一樣迫近她的眼睛,在她身前迅速變得巨大……

    郭筱曉的腦子頓時成了一片空白,在她頭腦中最後留下的影像隻剩下那個永遠帶著嘲謔的微笑的人……

    楚陽……

    閃電偕著刺耳的叫聲衝來……

    她緊緊閉上眼睛,沒想到死亡來得這麽突然……

    一陣沉悶而又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瞬間的唿喚,她最後叫了一次楚陽的名字。

    三分鍾,她等待了三分鍾,她的身體沒有疼痛感,也許靈魂就是這樣,隻是在她周身,她感覺到自己被溫暖包圍著,靈魂有這種感覺嗎?也許……

    她沒有死……

    她慢慢睜開眼睛……

    她不禁笑了,截後重生她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正牢牢地將她護在懷裏的人竟然是……

    不!不是他!他是……韓逸!

    她的笑容還沒有成型便馬上散去了,她罵自己蠢,罵自己笨,竟然在這種時候幻想楚陽來救她!

    漸漸她迴過神來,恐懼感瞬間而至。

    她在想什麽啊!

    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讓她的頭腦瞬間喪失了影像。一輛白色跑車斜著身子衝上了人行甬道,深深鑲入了道上的鐵棚裏,一陣冷汗倒灌進她的全身,她驚愕地看著仍然緊緊抱著自己的韓逸,突然哭著從頭到尾地檢查著他:“韓逸……你受傷了嗎?你哪裏受傷了?”

    韓逸低頭看了看郭筱曉,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懈,他輕輕吻著她的頭發說:“沒事,我沒事……”

    她不安地抬起頭,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慢慢滑下,她看著韓逸:“為什麽……為什麽要跑過來!如果真的撞上了也許連你也會……”

    “隻要你沒事,”韓逸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哪怕真的撞上了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為什麽……”郭筱曉看著他,恐懼感漸漸蔓延到全身,“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如果你真的死了怎麽辦!如果你因為我死了……你讓我怎麽辦!如果真因為我死了我會內疚一輩子!那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寧你知不知道!”

    韓逸淡淡笑著,他看著她,神情那樣溫柔。他輕輕撫著她的頭說:“如果真死了你也不要內疚,我會繼續在天上保護你,知不知道?”

    郭筱曉怔怔地看著他,韓逸對她溫柔地笑了笑,慢慢鬆開她,走到那輛車前。車門被反鎖著,玻璃在昏黃的路燈下像一層黑色幕布遮蓋著車中的一切。

    他敲了敲車窗,裏麵沒有迴應,玻璃是防彈的。韓逸馬上撥了報警電話。

    “韓逸,我闖禍了……”郭筱曉跟到他身邊,恍惚地注視著這輛前麵已經嚴重變形的汽車,慢慢伸手拉動車門。

    韓逸看到她的樣子馬上將她拉到一邊,將她的頭埋到了自己懷裏不讓她再看眼前的慘狀,安慰著:“沒事……別怕,沒事的……”

    “我總是給別人添麻煩……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郭筱曉將頭深深埋進他的懷裏,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韓逸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抱得更緊,好像一旦他放鬆一點郭筱曉就會消失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救護車與警車幾乎同時到達了事故現場。幾個警察將近用了半個小時時間終於敲開了車門,從那輛白色跑車中抬出兩個紅黑色的物體。那一男一女從郭筱曉眼前經過,她的手和腳一下子變得冰涼,她的頭皮痙攣地跳著,她慌張地看著韓逸,祈求能夠在他眼中得到一絲慰藉,但是她看到的卻是韓逸驚愕的麵孔,臉色竟然比郭筱曉的還要蒼白。

    “他們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韓逸被郭筱曉的話喚了迴來,他慢慢低頭看了看不住發抖的郭筱曉,馬上溫柔地笑了笑。他又將她的頭埋到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安慰著,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由跟著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直到看他被送進救護車消失在夜幕中……

    ****************

    郭筱曉焦急地等在警局的大廳裏,她不時向審訊室裏望望。大約三十分鍾過去,韓逸才走了出來。她趕忙跑過去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一個民警跟著走了出來,看了眼郭筱曉,又嚴肅地對韓逸說:“雖然調查結果是傷者超速駕駛,而且汽車的刹車失靈,但是你們也有責任,接下來的事可能不是罰款這麽簡單了,傷者的家屬很有可能起訴你們,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那民警說完這些便離開了。

    郭筱曉跟著韓逸走出警局,馬上焦急地問道:“那個受傷的人怎麽樣了?傷得嚴重嗎?”

    韓逸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安慰地說:“放心吧,一定不會有事。先去醫院看看再說。”

    郭筱曉看著韓逸,她能感覺到他心中的焦躁,她知道禍是她闖出來的,一切的不是全都因她而起,想到這裏,她不禁又小聲啜泣起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隻知道惹禍,總是給別人添麻煩,惹了麻煩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什麽都不會,我沒用……“

    韓逸不願再聽下去了,他輕輕將郭筱曉攬到自己懷中,心疼地說:“別再這麽說了。曉曉,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要說自己沒用,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本來我的世界早就變成空蕩蕩一片了,是你突然闖了進來,填滿了我的世界,你這麽輕而易舉地顛覆我的世界,到頭你卻說自己沒用,那我又算什麽?我就這麽輕易地被你擺布著,那我不是更沒用!”

    郭筱曉躲閃著他的眼睛,這些話不是她想要聽到的,她低下頭愧疚地說:“對不起,之後的事情不能再拖累你了……我會打電話給爸爸……”

    韓逸看著她閃爍不定的目光追問:“你在逃避我嗎?”

    “沒有……”

    “你在說謊是嗎?”

    郭筱曉心虛地避開韓逸追問的目光,她要怎麽告訴韓逸她不喜歡他呢!韓逸剛剛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這些話她該怎麽說出口呢!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郭筱曉解釋著說,“出了這麽大的事至少該告訴家人……而且以後的事我爸爸可以解決……而且從小到達,我的事都是爸爸幫我擺平的……”

    “你爸爸?”韓逸看著郭筱曉,不禁冷笑了一聲,“這個時候竟然連爸爸都搬出來了你心裏麵我就那麽靠不住嗎?要是換成楚陽的話你還會搬出爸爸來嗎?”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郭筱曉慌張地想去解釋卻發現自己沒有解釋的理由。

    此刻的韓逸她從沒見過,雖然他並沒有對她大喊大叫,雖然他的聲音仍然溫柔,雖然他的表情沒帶出一絲的責怪,但他卻能明顯地感到他的冰冷、可怕,麵前的這個人變得那麽陌生,和以前她認識的韓逸相差太多。

    這一刻,她感到一陣寒冷,感到恐懼的迫近,她感到了自己的無助;這一刻,她不禁又想起楚陽,在心裏情不自禁地喚著他的名字,如果他在也許她就什麽都不會怕了,但是,他真的在乎過她嗎?藍素的話,allen的話,司機的話,每個在他身邊的人都告訴她他在乎她,但是他卻親口否認了……

    雪,一小片冰晶落在了她閃動的睫毛上。

    她是第一個發現雪神的人嗎?已經不是第一場雪了,但她仍習慣性地許下了一個願望:

    楚陽,如果他真的在乎我的話,就請你讓我見見他,我真的……好想見他……

    這次的雪持續了僅僅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也許是雪神的眼淚在為郭筱曉哭泣,如果雪神真有眼淚的話。

    郭筱曉怯生生地跟在韓逸身後,醫院裏搶救室門口的燈已經亮了4個小時了。

    從走進醫院開始,韓逸就沒有再和她說話,他的神情是她以前從沒見過的,眼睛中交織著緊張和恐懼。

    難道韓逸害怕了嗎?

    突然,一個醫生急匆匆地從急診室中走了出來,朝著韓逸和郭筱曉那邊叫著:“傷者家屬?哪位是男性傷者家屬?”

    韓逸站了起來,說:“大夫,傷者情況怎麽樣?”

    “你是病人家屬嗎?”

    “家屬還沒來。”

    那醫生很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快點通知家屬!女的已經脫離險期了,但是男的可能有生命危險!”說完,他便又匆匆進了搶救室。

    這句話像一個晴天霹靂一樣,郭筱曉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掌心沁出了一層汗水。韓逸的眉心深深蹙起,他猶豫了片刻,馬上撥通了電話:“阿姨,是我韓逸,對不起這麽晚打攪您,叔叔他出事了……嗯,正在醫院搶救……您別著急……在仁心醫院……好,知道了。”

    韓逸掛斷電話,郭筱曉驚恐看著他問:“那兩個受傷的人……你認識?”

    韓逸慢慢坐到她身邊安慰著:“曉曉……”

    “所以剛才你那麽生氣……是我讓韓逸的親人陷入危險了?”郭筱曉驚恐地看著他,“韓逸,你罵我吧,你罵我啊!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

    韓逸心疼地摟過曉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傻瓜,我幹嘛罵你。剛剛是我語氣重了,我沒有生你的氣,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曉曉,你不會明白當那輛車朝你衝過來的時候我是什麽心情,好像我的整個世界馬上也要坍塌一樣,那個時候我才真正了解自己有多愛你。所以,曉曉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聽我的,不管誰問起你隻要說這件事與你無關就好,記住了嗎?”

    “可是你……”

    “放心好了,事故責任本來就不在我們,真正該受追查的人是那個把汽車做了手腳的人,依照韓穀兩家的交情,如果說是我的話他們也不會再為難什麽的。”

    “穀……”郭筱曉呆滯地看著他,“難道是穀夢……”

    “不管是誰,隻要我在我決不會讓你有事。”韓逸緊緊抱著她,讓她感覺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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