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了午休時間,穀夢雨老早就吃完了午飯,迴到宿舍拿出一本書認真地看了起來。沒一會兒藍素也開門走進來了,穀夢雨看見忙笑著說道:“素素,迴來了!”

    “啊。”藍素並沒看她,隻是應了一聲,便倒了一杯水走到了陽台。

    天上見不著成朵的雲彩,卻也不是那種萬裏無雲的湛藍,那感覺倒像是烈日融了全部的雲,又將液態的雲水潑在了藍色的底布上。

    看樣子是要下雪了吧!你總是跟著雪一起的。藍素抿了一小口還在冒著熱氣的水,又想起剛才接到的電話,不由得心跳得好快。

    “你給我shut up!誰願意送誰送去,反正我不管!”

    “唉呀~曉曉你聽我說嘛!這個隻有你送最合適,我又跟他不熟……”

    “我還沒見過他呢!……你大交際花,一迴生二迴熟啊!”

    “不不不,這樣的機會我還是留給你吧,你看我這形象也沒你好呀,沒準他見了你就~嘿嘿……”

    “嘿嘿……嘿你個大頭鬼!”

    遠遠地就聽見走廊裏馬菲和郭筱曉嘰嘰喳喳的聲音。穀夢雨無奈地笑了笑,起身為她們打開了房門。

    沒過幾秒鍾就見郭筱曉氣衝衝地抱著個紙盒走了進來,見穀夢雨開著門站在旁邊,忙把紙盒扔到桌子上,摟住她甜甜地笑著說:“小雨~還是你好!如果剛才你能把馬菲關在外麵我會更感激的!”

    馬菲聽了馬上跳了過來,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尖音因為想努力壓低而變得有些像鴨子叫了:“喂,曉曉!你也太黑了吧!”

    “誰叫你跟曹倩淨給我添亂!”郭筱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像兩個人這樣的吵架無論是在宿舍裏還是在班上都已經算不得是什麽稀罕事了,倒是那個被郭筱曉扔在了桌子上的盒子引起了穀夢雨的注意。

    她走到盒子跟前仔細地看了看,指著它問道:“曉曉,這是什麽?包裹嗎?”

    “你問她!”郭筱曉滿臉埋怨地瞪著馬菲。

    馬菲忙趁機避開了郭筱曉冒火的眼睛,一臉得意地走到盒子麵前,嘴上還叨咕著:“唉呀,曉曉的媽媽昨天才來看過一迴女兒怎麽可能又從家寄東西過來呢是吧!”說著擼了擼衣袖,那架勢倒是與魔術大師有幾分相似,她像展示奇跡一樣打開了紙盒,裏麵滿滿的情書便露了出來。

    “這麽多!”穀夢雨吃驚地看了看,感歎著,“以前一天也就幾封,怎麽今天……”

    馬菲正想興致盎然地跟她說這堆信的來曆,但從郭筱曉的位置射出來的兩道兇光實在讓她沒辦法忽略,便馬上住了嘴,隻能在那兒衝著穀夢雨幹笑。

    藍素聽見幾個人的談話也從陽台上走了進來,看了看那盒子,冷冷地說道:“馬菲,勸你別再亂來了,等明天楚陽來了查出這些事是你鼓動的絕對饒不了你。”

    馬菲剛想反駁,但突然琢磨過來了什麽,忙拉過兩把椅子,陪著笑臉說:“坐下坐下!素素快坐下說!你說怎麽迴事?你說楚陽明天會來?你怎麽知道的?你和他認識?他真的是upstairs董事長的侄子?”

    藍素並沒坐下,隻是不耐煩地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的舍友:“對,他就是upstairs未來的董事長,我爸爸和他叔叔是老朋友了,我認識他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吧。不過他的脾氣秉性我也清楚一點,你們堅持要去碰釘子我無權幹涉,隻是給你們一個提醒,省的你們到時候弄得那麽難堪。”說完便轉身走出了宿舍。

    藍素走了之後宿舍裏就再沒有聲音了。穀夢雨看了看郭筱曉,兩個人就算心照不宣了。在這個宿舍中平時最神秘的也就是藍素了,其實與其說神秘倒不如說更孤僻的清楚。藍素從來不像郭筱曉那樣經常講一些趣事,或者樂於介紹自己的家,雖然人很漂亮卻也不像穀夢雨那樣經常成為大家的焦點。她從不說起自己的家庭,也從不摻和別人的閑事,她總是獨來獨往,平時很少說笑,也不招惹別人反感,她似乎在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光芒一樣,一直充當著一個近乎透明的角色,沒人會留意到她的存在,也沒人會注意到有一天她不在了。

    馬菲的頭腦中此刻還為藍素的話打轉,現在她真想馬上跑到學校廣播站裏搶過主持人的話筒。以最快的語速把這件事公布給全校,最後她終於迴過神來一字一句地說:“天哪,咱們宿舍可真要出名了,途高的‘四大天王’咱們這兒搶去了一半!”

    郭筱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馬菲,問道:“什麽意思啊?”

    馬菲剛想迴答,穀夢雨馬上搶過話來說:“別聽菲菲在那兒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楚陽跟素素,一對兒了吧!韓逸跟你——一個班長,一個副班長!你們兩對兒都是青梅竹馬的帥哥美女組合,在一起時間長了不就有感情了嗎~”說著馬菲便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盒感冒膠囊來,得意地衝著穀夢雨晃了晃,“小雨~看看這是什麽?可是你的韓小逸讓我給他的穀小雨的!‘多喝點水,多休息,別學得太晚了~’”

    穀夢雨好像讓馬菲抓住了把柄一樣,一把搶過感冒膠囊便跟馬菲鬧了起來。

    郭筱曉聽了剛才馬菲的話,愣愣地站在一旁,發呆地看著兩個人,像是剛剛有人在她耳邊用銅鑼狠命地敲了一下,整個人都被弄得昏昏沉沉的,耳朵裏還一直嗡嗡地叫著。

    原來小雨和韓逸真的是天生的一對,隻有自己在那自欺欺人,像是傻瓜一樣……

    想著這些,郭筱曉感覺心裏麵好難受。

    整個下午,郭筱曉就那樣迷迷糊糊地過著,對經過自己的每一個人微笑,跟著馬菲和曹倩樓上樓下地竄著,認識了許多以前不認識的人。她看起來是那麽高興,但她的思想卻停在中午的那一刻沒再往前走過半步。

    *************

    明途高中對自己的學生一向很嚴格,剛建新校區時就做出決定,要求學生們晚自習至少要上到11點,但老師們卻都不太滿意學校的這項政策,理由是學生學到那個時候是天經地義,但要老師們每天都陪到那時就未免太過苛刻了。所以學校最後作出的妥協是建一些能乘二百來人的自習室,讓幾個班的學生合班一起上自習,這樣老師們也就可以輪班休息了。但一般情況,值自習的老師們也隻是來教室露兩三次麵,沒有誰真正願意悶在這麽多人的大教室裏不斷去維持著不時嗡嗡低語的學生們的紀律。

    吃過晚飯,郭筱曉老早就到了自習室,坐在她平時習慣靠邊的位子一本正經地看起書來,但書裏說的是什麽內容她根本看不出來,腦袋裏還一直響著馬菲中午的那幾句尖音。終於,她索性合上了書,趴在了桌子上沒精打采地看著前麵發愣。

    過了一會兒,上自習的人零零散散的來了,馮宇浩和韓逸也來了自習室。

    馮宇浩一眼就掃到了郭筱曉,大步走到她旁邊的一排稍靠後的位置坐下了。韓逸看了看馮宇浩,意味深長地一笑也跟了過去,在走過郭筱曉旁邊時衝她有禮貌地點了點頭,但這次郭筱曉沒理他,而是很厭惡的瞪了他一眼,低下頭拿起一本書便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自打中午聽了馬菲說出他對穀夢雨大獻殷勤的話之後郭筱曉總是希望讓韓逸知道自己有多討厭他,至少絲毫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喜歡他的意思。

    從上晚自習開始郭筱曉基本上都在和坐在她前麵的一個下午新認識的男生扯談著,她像醉了一樣,發瘋地笑,發瘋地玩、鬧,好像有說不完的新鮮話題。

    “曉曉今天是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吧!”馬菲隔著老遠就聽見了郭筱曉和那人的說話聲。

    穀夢雨看了一眼後門的窗戶,又看了看前門:“幸好老師不在這兒,要不然曉曉就死定了!”

    馮宇浩從那個男生和郭筱曉說第一句話開始就不時地向那兒投去幾眼不滿的目光,努力壓著怒火堵上耳朵,低頭死死盯著“高中物理第一冊”幾個字。終於,還是忍不住“啪”地將書摔到了一邊。

    韓逸這才停下筆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試探著問道:“宇浩……你對郭筱曉……”

    馮宇浩聽到有人說了“郭筱曉”這三個字,怒火漲了老高,氣急敗壞地把筆甩到地上大聲說:“別跟我提這麽惡心的名字!”

    教室裏一下子靜了許多,一些人迴過頭好奇地看了看馮宇浩。韓逸忙幫他撿起筆來示意他小聲一點。但這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馮宇浩用高了八度的聲音喊道:“韓逸,你知道嗎?她初中可是‘恐龍派掌門人’!”

    整個教室裏的人一下子都停下自己的話題,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馮宇浩和韓逸身上。隻有郭筱曉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韓逸看了眼郭筱曉,皺了皺眉頭,有些生氣地責怪道:“小聲點!你這是怎麽了,說什麽呢!”

    馮宇浩惡狠狠地笑著,盯著郭筱曉的背影更大聲地說道:“說什麽?說她郭、筱、曉!那德行的還趕出門——”

    郭筱曉聽著馮宇浩竟然一點顏麵不留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再也沒法裝作對這些視而不見了,猛地站了起來,眼睛裏燒著的全是憤怒,但還是努力的控製著自己撲過去扇他的衝動,衝他喊道:“馮宇浩!你別得寸進尺了!”

    聽了這話馮宇浩似乎來了興致,優哉地站起身來,不懷好意地笑著走到郭筱曉麵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就是得寸進尺了,怎、麽、樣!醜——八——怪——”

    看著郭筱曉越來越發怒的樣子他似乎有了一種滿足感,又走到剛剛和郭筱曉說話的人麵前用拳頭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臉上雖然笑著可語氣裏卻全是威脅:“兄弟,你真有勇氣!有種!”

    郭筱曉隻感覺自己頭腦中的血管像馬上要爆裂了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馮宇浩,她不明白為什麽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他還是對自己不依不饒,她不懂為什麽非要她在眾人麵前出醜他才高興,現在的她隻感覺好委屈好無助,她能聽見教室裏喧嘩的議論聲,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此時這種被人用異樣眼光看著的感覺是那麽熟悉又那麽讓她害怕,隻是這次不同,這次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裝作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因為這次韓逸也在,那個她最在意的人也正用同樣的目光注視著她。

    她渾身顫抖著,眼睛已經發紅了,她不能容忍馮宇浩讓她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被侮辱!

    眼前的一切像夢一樣,全部都是那麽模糊,那麽虛幻。她看著一旁用挑釁的目光不屑地瞥著她的馮宇浩,頭腦中一個念頭不斷地跟她說著“他不是人!他是個十足的敗類!”她的身體像中了魔一樣,受著那個聲音的鼓動。突然瘋了一樣從桌子上拿起一隻鉛筆刀,衝著馮宇浩戳了過去,她現在隻想把他殺死!

    可她沒想到自己的手被另一股力量止在了空中,刀子也因突然失去了掌控它的力量掉在了地上,她轉過頭像是被惹火了的獅子一樣惡狠狠地想看清那個扼住自己手腕的人的臉,但表情卻凝固在了憤怒、驚恐與絕望之間。

    是韓逸!那個人竟然是韓逸!她死死地盯著韓逸,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有人忙從她腳下撿走了刀子。她就這樣被幾個人拉到了一邊。

    郭筱曉隱隱感覺自己周圍的人三言兩語的對她說著什麽,剛剛被韓逸攥著的地方還在一陣陣得發痛,血液也因激動在體內沸騰著,她現在感覺是那樣的無助,眼淚終於忍不住,不爭氣地掉了出來。

    她像瘋了一樣推開周圍的人大喊著:“為什麽你們全都幫他說話!你們給我滾!滾開!”那喊叫聲是那樣的絕望,傾刻間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她的敵人。

    原來她一直都在孤軍奮戰,從沒有人和她站在一起過。

    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許同樣是這樣,不會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她死死地盯著韓逸,終於抑製不住心中的怨恨,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猛地甩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你給我記著!我恨你一輩子!”

    郭筱曉這樣的舉動讓整個教室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連馮宇浩的臉上也掛著難以掩飾的驚訝。他緊鎖著眉頭,想著剛才郭筱曉拿著刀子衝他戳過來的樣子和她現在的神情,和曾經的那次讓他們決裂的爭吵又那樣相似,但這次的她似乎更憤怒,從認識她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郭筱曉,她似乎是將長久以來壓抑在內心的所有怨恨全都發泄出來了一樣。

    馬菲和藍素見狀,剛想起身去勸郭筱曉卻被穀夢雨攔住了:“別去了,今天是咱們班主任值自習,現在班裏這麽亂班主任肯定一會兒就來……”

    她的話音剛落,教室的門就被一腳踹開了,22班班主任瞪著眼睛怒視著已經亂成一團的教室,幾根卷發似乎都因怒火而立了起來。她環視了一下四周,大步走到郭筱曉和馮宇浩麵前,踩得高跟鞋嗒嗒作響。

    “除了他們兩個,別人都給我迴座!”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聽了渾身發寒。頓時,勸架的人和看熱鬧的人全都乖乖地坐迴了原處,教室裏重歸為一片寂靜。

    班主任看了眼已是滿臉淚痕的郭筱曉,又看了眼將頭扭向一邊的馮宇浩,說道:“你們兩個給我出去站著!”說完就走到了別處。

    馮宇浩什麽也沒說,馬上轉身走了出去,郭筱曉忙擦了眼淚也後腳跟著出去了。

    教室裏一下子變得安靜得嚇人。每個人都低頭看著自己的書。李老師繞著教室轉了兩圈便走到穀夢雨跟前,趴在她的桌子上用低得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做得很好,有什麽事及時通知我。剛才都誰說話著?”穀夢雨忙把一串長長的人名單遞給了班主任,兩人又低語了幾句,李老師才離開了。

    李老師走到自習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出了門,接著就聽見教室外麵傳來了李老師歇斯底裏的咆哮聲,這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議論開了。

    大約過了20分鍾,吼聲才消失了,教室裏的議論聲也立刻跟著消失了。

    沒過一會,她推門進來劈頭便吼道:“多大了你們,還打架?敢動刀子了是不是?這是上自習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以後誰想打架就給我上家裏打去!打死了我也管不著!22班的!你們真會給我丟人啊!今天晚上22班還有誰說話著明天都主動來找我!別等著我找你們!”說完這些話她便轉身離開了教室再沒迴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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