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帝再是第一次禦駕親征,也是明白了現在的局麵。


    若不給士兵們一個交代,恐怕是要嘩變了。


    嚴帝不發一言,隻看著怒火中燒的寇盟,希望他能安定士兵們的情緒。


    沒想到,寇盟竟是直接拔出了腰間佩劍,劍指陳青的咽喉。


    “你為何執意要軍隊撤往雲州?”寇盟怒吼道。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穩住了軍心——至少再無一人大聲喧嘩。


    陳青被利劍抵住喉嚨,瞬間汗流浹背。


    他小心地移動著眼珠子,看向嚴帝:“皇……皇上,你要為小人做主啊!”


    嚴帝咳嗽一聲,擺譜道:“寇將軍,陳青好歹是朕欽定的監軍,你這樣做,將朕置於何地?”


    寇盟道:“皇上,末將以下犯上之罪,等安全到了皇城,我必定負荊請罪。但是……”


    寇盟的聲音又變得狠厲:“你若不答,我現在便殺了你!你若說謊,我的劍依舊不會留情!”說罷,他的手微微用力,一道血痕出現在陳青的脖子上。


    陳青嚇得立馬跪地,哭喊道:“寇將軍,是小人的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寇盟問道:“你錯在哪?”


    陳青道:“錯在不該執意讓士兵們撤往雲州。”


    寇盟再問:“你為何執意如此?”


    陳青早已被嚇破了膽,哭道:“我隻是想保住我老家的田地呐!”


    嚴帝聞言,大怒道:“保住你老家的田地?!”


    陳青如同搗蒜般點頭:“若大軍撤往寰州,必將經過我老家的田地。軍隊過境,借糧、踐踏田地,都是不可避免的。小人……小人知錯,小人知錯了。”


    嚴帝頓覺胸口有一股烈火在燒,他咬著牙,用力踹向陳青。


    陳青被嚴帝踹倒在地,沒有痛嚎,而是立馬爬起來,爬到了嚴帝的腳下,抱住了嚴帝的腿:“皇上,念在小人照顧了你半輩子的份上,你就饒了小人吧!”


    嚴帝深吸口氣,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你這狗宦官,該受千刀萬剮!”


    此話一出,士兵們皆憤怒道:“殺了他!殺了他!”


    陳青還在哭求,嚴帝隻是閉眼抬頭。


    寇盟見狀,毫不猶豫地一劍刺穿了陳青的咽喉。


    陳青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柄貫穿自己咽喉的劍,看著自己咽喉處留下的鮮血。


    寇盟收劍迴鞘,陳青應聲倒地。


    片刻的沉寂之後,迎來了海嘯般地叫好聲。


    “殺得好!”


    “狗宦官,死有餘辜!”


    士兵們看似士氣漲了些,但寇盟等人明白這隻是表麵現象,其實現在軍中士氣已經低到了穀底。


    若要賭,最好的方式是從隘口返迴,再往寰州前行。


    但,軍心低的已然經不起任何折騰。


    眾人隻能咬牙,繼續往雲州前進。獨留陳青曝屍荒野。路過他屍體身邊的人,都狠狠地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方解心中恨意。


    天邊殘陽勝血。


    殘陽炙烤著大地,也炙烤著這疲憊不堪的軍隊。


    突然間,殺聲震天,如同雷霆萬鈞,撕裂了此刻的寧靜。


    四天王反應神速,他們的聲音如同戰鼓:“列陣迎敵!”


    約兩萬遼軍士兵如洶湧澎湃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


    他們的馬蹄激起了漫天煙塵,遮天蔽日,如同沙場的風暴。


    蕭淵、耶律環、蕭至、耶律信,這四位遼軍的領袖,他們的手如同蒼鷹展翅,長弓滿月,箭矢如流星劃破長空。


    一箭之後,他們迅速收迴弓箭,拿起自己的近身兵刃,如同殺神降臨,勇猛地衝向了玄軍。


    “丟盔棄甲者,可活!”蕭淵的聲音如同驚雷,震撼著每一個玄軍士兵的心靈。


    接二連三的變故,加上指揮上的連連失利,玄軍中的士兵終於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低迷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軍中蔓延,不知是誰先發出了那一聲絕望的呐喊:“我投降,別殺我。”


    軍中的投降聲此起彼伏,如同退潮時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漸漸的,肉眼可見的許多士兵開始扔掉手中的武器,脫下身上的盔甲,他們的動作中充滿了無奈和絕望。


    兩軍相接,玄軍竟如豬羊一樣,被遼軍反複衝殺著。


    哭喊聲、哀嚎聲、痛吼聲響徹天地。


    這淒慘的聲音,更是將玄軍士兵推向了絕望。


    更多的玄軍還是四散逃跑,就連士兵裏的精銳也開始被這崩潰絕望的情緒所感染,開始逃竄。


    那些早已丟盔棄甲,跪在地上祈求苟活的士兵也沒能如願,慘遭遼軍無情斬殺。


    就是放四十萬頭豬在曠野上跑,遼軍要抓也得抓好一陣子。


    玄朝士兵莫非比豬還蠢?


    答案便是,軍心渙散的,士兵絕望崩潰的那一刻開始,還真就不如亂跑的豬。


    很難想象兩萬人是怎麽讓這麽多人丟盔棄甲的。


    更難想象的是,這麽多人是怎麽老實地站著,讓兩萬人將他們的手給綁住的。


    ——很荒誕,但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遼軍並沒有那麽多繩子用來綁住他們,隻能就地取材,用利器割掉玄軍的衣服,用布條把玄軍士兵的手綁住。


    耶律環和蕭淵騎馬從幾十萬人身邊穿過,猶如閑庭信步。


    嚴帝站在原地,眼裏早沒了光彩,嘴唇上也沒了血色。


    ——他並未發抖,人在極度絕望的時候,從來不會發抖,隻會如木頭一般站在原地發怔。


    耶律環用長戟拍了拍嚴帝的頭。


    嚴帝的腦袋隻是做出了慣性動作,而後再無其它動作——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耶律環揶揄道:“這就是玄朝的皇帝麽?和田間匹夫也沒什麽區別。”


    蕭淵笑道:“環兒不可無禮,我們與玄朝向來交好,得好好款待。”


    這一戰,高丹、寇盟戰死,楊風和張利迎被生擒。


    那些跟著皇帝禦駕親征的文官,死傷大半,剩下的也沒有逃的念頭。


    不誇張的說,經此一戰,玄朝的脊梁骨算是被徹底打斷了。


    幾十萬玄軍,就像是牛羊一樣,被遼軍驅趕著往朔州方向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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