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城樓之上,關羽看著城外的樹林,若有所思。


    “君侯,這是這幾天來,魏軍第五次叫陣了。我們真的就什麽都不做嗎?”


    站在關羽身側的關平開口問道。


    關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沒有說話。


    關平這會兒摸不清自己父親的心思,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暗自著急的同時,等著關羽的決策。


    “軍師曾言,我們這個位置並不是魏軍進攻的首選。但是並不能保證魏軍的戰略一成不變。若是被他們找到可乘之機,重點進攻襄樊地區也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關羽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


    關平有些著急,想要開口打斷關羽,可是想到關羽時常給自己的“愛的教育”,就又不敢開口多說什麽,隻能默默地聽著。


    “但凡是有可能經曆不必要的風險的事情,我們都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必要去理會的。若是魏軍的將領夠膽,那就派人來攻城便是。眼下這種這麽顯眼的陷阱,就屬於不需要理會的那一部分。”


    關羽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想些什麽。


    越是著急和憤怒的時候,就越是不能夠輕易做決定。


    聽完關羽的話之後,關平陷入了沉默。


    是的,這麽明顯的誘敵之計,自然是誰都瞞不住的。


    隻不過,在關平看來,自己的父親天下無敵,即便是真中了伏兵,想來也能夠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趁此機會多多建功?


    明眼人都知道,這一次的大戰過後,估計大漢就又會恢複到安寧之中。


    若是不能在這一場大戰之中賺到足夠多的軍功,那未來可就不一定再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似乎是知道關平在想些什麽,關羽突兀地向他提了一問。


    “坦之,若是讓你帶兵出戰,你會如何?”


    關平先是一愣,正準備開口說的時候,福至心靈地沒有開口,反而停了下來,過了過腦子。


    原本,關平想著就是帶著人直接猛衝。


    想要利用個人勇武來破局。


    要知道,這種誘敵的計策,其實是很容易玩脫的。


    需要對派出來的引誘敵軍入套的部隊有著足夠的掌握能力的。


    若是一不小心,詐敗變成了真敗,那事情可就大了……


    關平最開始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一力降十會,直接暴力破局。


    在他看來,魏軍陣中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隻要自己在開戰之初,一擊得手,後麵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真正的敗軍,可是不會去考慮你主將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安排的。


    兵敗如山倒,這個時候的敗軍隻會遵循最根本的求生本能,往他們心目中最安全,最能夠活下來的地方猛衝。


    如果運氣不好,衝撞到自家的伏兵所在,連帶著埋伏下來的後手一並衝爛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這就是關平最開始的想法。


    隻不過,仔細思考之後,關平就知道,如果自己這麽說的話,自己的父親是絕對不會同意這種的作戰方案的。


    關羽的大局觀,在接受了這麽多年的洗禮之後,長進了不止一星半點,深知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利害。


    即便是自己這邊的襄樊戰場上取得了什麽戰果,也會因為其他戰線上的特殊情況,導致自己這邊的戰果不一定能夠保住。


    最後很有可能會讓大軍師詳細部署的戰略就此流產。


    自己的性命不足惜,但是若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最後的決戰失利,那自己可就真的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所以,這個時候,寧願選擇一靜,也不願意選擇一動。


    區區叫陣而已。


    行走沙場這麽多年了,幾句叫陣都忍不住的話,還當什麽戰將,還做什麽大將軍?


    “君侯……恕末將僭越……若是由末將用兵,恐怕會選擇將計就計……”


    關平思考了一陣之後,把自己新的想法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麵帶忐忑地看著關羽,等著關羽的點評。


    關羽對於關平的迴答倒確實感到有些意外。


    原以為自己的兒子隻是因為一時熱血上頭,沒想到他還真的多想了一層,有了些自己的見解。


    “便是如你所說,我們占下來了宛城,又如何?”關羽追問了一句。


    關平一愣。


    “況且,對麵的將領顯然也不是什麽平庸之輩。排兵布陣之間也能看出他並非是個易於之輩。若是他並沒有如你所願一般行動的話,又當如何?”


    關平不說話了。


    他剛剛的想法,都建立在對手乖乖按照自己的設計來行動而進行的假設。


    “坦之,你要知道,這是決戰,並不是兒戲。切不可因為一時之氣,而忽略了全局的影響。”關羽側過身,看著關平。


    將自己眼底的欣慰神色好生地藏了起來。


    “我可以告訴你,即便是我們拿下了宛城,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兵敗身死而已……”


    關平猛然抬頭,一臉驚愕地看著關羽。


    “現如今,我們與曹操的邊境重疊的長度,何止百裏?若是隻有我們一部向北方突出,其他地方沒能夠及時跟進的話,我們便真正成為了一支深入敵軍腹地的孤軍。”


    “而曹魏,憑借比我們更多的兵員,有的是辦法能夠將我們與南方的聯係隔斷,到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過來救援我們,你覺得我們的下場會好到哪裏去?所以,大軍師才會要求我們第一階段以防禦和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主……借此,將我們雙方的硬實力差距拉近。”


    關羽的意思很明顯。


    這場決戰,不是一個兩個地方的局部勝利或者失敗就能夠決定的。


    關平這迴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了。


    好半晌,悻悻然地開口問道,“既如此,我們何時可以動手?”


    關羽見關平明白了過來,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笑容。


    “等……等到北方遭遇大變的時候。等到……北方再也沒有能力能夠維持這麽長的戰線的時候……”


    關羽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在隆中草廬之中,諸葛亮所說的話。


    待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


    這幫子聰明人真的都這麽……恐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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