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珪先生還請留步。”曹丕十分恭敬地向崔琰告辭。


    崔琰淡定地點了點頭,示意曹丕自便。


    曹丕走後,崔琰府上的管家湊了過來,“老爺,崔家與三公子有姻親,您為何不支持三公子?”


    崔琰看了一眼這個管家,“姻親乃是私事,支持大公子乃是公事。公私豈可混為一談?”


    頓了頓,“況且,以魏王的性格來說,誰卷到這種事裏麵,誰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管家似懂非懂地跟著點了點頭。


    崔琰在降了曹操之後,就挺受曹操重視的。


    明知崔琰的侄女嫁給了曹植,還安排他去擔任曹丕的老師。


    當然,崔琰也是從這件事情裏麵,感覺到了曹操的意思。


    很明顯,對於曹丕的重視是其他的孩子比不上的。


    另外,立長還是立賢這個問題在任何一個清醒的人眼裏基本上都是明擺著的事情。


    立長,就隻有一個選項。


    但是立賢的可選項那可就有很大的說法了。


    從根本上來說,立賢就是一種取亂之道。


    後世二鳳身上這一矛盾更是體現地淋漓盡致。


    不隻是二鳳自己,就連二鳳的子嗣也深陷在其中……


    崔琰為人剛正,對於這種事情自然也是會按照自己老板的想法,一板一眼地執行的。


    幾年前,曹操領兵外出的時候,留下崔琰在鄴城輔佐曹丕。


    曹丕照舊外出打獵,改換服裝、車輛,完全沒有身負重托的覺悟。


    剛正的崔琰便上疏規勸。


    “曾聽說周文王不敢以打獵為樂,《尚書》記載此事以為後人借鑒。魯隱公外出觀魚,《春秋》因其非禮而譏刺之。這是周公、孔子的格言,兩部經典所闡明的大義。


    夏桀無道,成為商朝的一麵鏡子,《詩經》說‘殷鑒不遠’,王者的疾日不該舉樂,《禮記》記載此事作為忌戒。這又是比較切近的得失成敗的事例,不可以不深思明察。


    袁氏家族富強,而其公子放縱,遊玩作樂,極為奢侈,正義之舉天下不聞,明哲君子,頃刻間便欲離去,勇武壯士,不肯為其盡爪牙之用。這就決定了袁氏雖然擁有百萬民眾,地跨整個河北,卻沒有立足之地。


    現今國家衰敗,天下百姓在水深火熱之中掙紮度日,天子的恩德也無法遍撒於天下。無論男女老少,天下的百姓都在企望、想念德政。


    況且您的父親,貴為丞相,尚且親自參與戎馬征討,上上下下,操勞辛苦,世子您應當遵循正道,謹慎地使行為端正,思慮治國的最高戰略,對內有所鑒戒,對外發揚高遠的德行。


    以此來匹配您身為丞相長子的身份和地位。


    但是如今,您卻失了身份地穿著管理山澤園囿者的卑賤的服裝,騎著馬急急地四處奔馳,身臨險地。完全沒有穩重的樣子。


    所表現出來的誌向,也隻局限於獵獲野雞兔子這類小小的娛樂,忘了國家社稷才是最重要的,這實在使天下的有識之人痛心。


    希望世子您燒毀獵具,舍棄行旅戎服,以滿足天下之人的期盼,更是不讓老臣獲罪於丞相。”


    曹丕看完奏疏之後也是羞愧萬分,很果斷地就燒毀了獵具、舍棄了戎服。


    更是親自上門,拜謝了崔琰,並且讓他日後多多指出自己的問題,好讓自己加以改正。


    經此一事之後,崔琰是徹底地被打上曹丕一派的標簽。


    作為員工,寫信指責老板兒子的這種事情,足以看出他的為人了。


    當然,也是因為他為人剛正,朝中樹敵不少。對於他這種“兩頭投資”的行為自然也是看不順眼的。


    這會兒曹丕被剝奪了校事府的權限,在曹植派的眼裏,就是失去了曹操的寵信。


    這會兒曹植還在草原上殺敵建功。


    甚至曹操能夠邁出稱王的這一步的最關鍵的條件,都是曹植創造出來的。


    這麽一對比,曹丕更是沒有一絲能夠繼位的希望了。


    這個時候,不去痛打落水狗,什麽時候去?


    尤其是曹丕迴來之後,特意去拜訪了一下崔琰,更是挑動了曹植派敏感的神經。


    你一個牆頭草,這會兒還看不清局勢?


    於是,兩天之後,南皮城外的曹操,收到了一封彈劾信。


    “崔琰新整理的文集中,添加了不少自己的內容。因為其中不少的地方在暗諷朝政,甚至還指責了魏王對於曹植的重用。因此這個文集在流通的時候,都是包在布帛裏麵的。就是因為很多東西都無法示人。”


    在南皮城吃了些癟的曹操,正是煩躁的時候。


    再加上往常崔琰的為人問題,自然也沒少得罪他。


    於是,順理成章的,崔琰成了倒黴蛋出氣筒。


    曹操下令將崔琰收監,待他滅了孫權返迴鄴城之後,再做定奪。


    想想田豐的下場,崔琰自然也沒能挺過去這一波。


    因為收監之後不久,曹操又收到了新的彈劾信。


    說崔琰在牢裏破口大罵,說曹操是個篡逆之賊,說他等不到曹操返迴鄴城了……


    不管崔琰有沒有說這些,隻要有人傳出來,那曹操就沒有辦法不去處理這種問題。


    你左右不過是一個清河崔氏的來頭,能大過孔融這個孔聖的後人?


    於是,曹操下令,在獄中賜死崔琰。


    從崔琰獲罪入獄,到下令賜死。


    左右不過三天的時間。


    這個時間快到曹丕都沒能夠反應過來,動用自己的人脈把人撈出來。


    “嘭!”


    曹丕府上的花瓶遭了殃。


    “倒反天罡!他們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我示威嗎?!”


    崔琰是堅定的曹丕派,在這個尷尬的時間段,損失了崔琰,對於曹丕這一派來說,是有點傷的。


    “世子莫要動氣,左右不過那些人利用了魏王不在鄴城的空檔。”司馬懿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是,三公子可是要遠得多……”


    話沒有說完,但是卻讓曹丕一下就毛骨悚然起來。


    “你的意思是……直接對子建動手?”


    司馬懿沒有直接迴應,“從草原迴來,路途遙遠,指不定遇到些什麽事情……畢竟,誰也沒法保證,意外不會找上門……”


    曹丕癱坐在桌案前,眼裏的光芒忽明忽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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