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德可還記得,臨出發之前我的叮囑?”


    進入主帳之後,諸葛亮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但是已經自我認為摸清了諸葛亮脾氣的張飛知道,這會兒笑眯眯的諸葛亮,暗地裏不知道在憋著什麽壞……


    “俺自是記得……”


    “那翼德為何又不遵軍令,擅自追擊司馬懿?”


    張飛撓了撓頭,“大軍師說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俺尋思著,若是能把司馬烏龜給捅死了,那不是更好嗎?”


    諸葛亮的臉色沉了下來,“啟明還說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本就是用來詭辯的言辭,你還敢當真?”


    張飛低著頭認罵。這迴確實是他冒進了,諸葛亮有安排接應還好,若是沒有安排,一旦出現問題,整個涼州戰局都可能出現大問題。


    諸葛亮看他一副憊懶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若是翼德失陷在魏軍手裏,你可曾考慮過後果?”


    張飛滿不在乎,“大丈夫戰死沙場,又有何怨?”


    “你可曾想過主公和雲長?”


    張飛一愣。


    昔日桃園結義之時的誓言,又在耳邊迴響。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想到陸樹銘老師22年11月1日去世,李靖飛老師緊隨其後,22年11月24日去世,就不勝唏噓……)


    “雲長必然會不聽勸阻,盡起荊州之軍北上伐魏。他一動,東麵的啟明必然會受到影響。若是孫權和曹操聯手,說不得啟明會是第一個和你九泉相會的人。”


    “而後,曹操和孫權必然趁機再襲關羽,你二哥也難以幸免。”


    “主公是何等人物,你應當也是知曉,若是你,啟明,雲長三人皆是遇害,主公又豈會忍氣吞聲,選擇獨活?”


    “麵對曹孫聯合,失去了左膀右臂的主公,又如何取勝?”


    “最後結果就是必然的,如此一來,漢室江山又該當如何?”


    “翼德,你要知道,你的命,已經不完全是屬於你自己了!”


    一番話說的張飛精神恍惚。


    再仔細想想,諸葛亮的話也不無道理。


    自己的大哥和二哥是一定會像諸葛亮所說的那樣行動的……


    想著想著,張飛頭上就開始冒冷汗了。


    “軍師!俺知錯!俺自領三十軍棍去!”


    說完,也不等諸葛亮反應,轉身就找人行刑去了。


    諸葛亮也沒有去攔。


    張飛這莽撞的性子,再不改改,早晚會出大問題。


    這次正好有這個機會,自然是要利用的。


    也不求張飛一下子性情大變,小心謹慎什麽的。


    起碼在執行自己的軍令的時候,不能夠再有這次一樣的行為。


    雖然剛剛的隻是假設,但是諸葛亮也無數次地在自己的腦海裏模擬過剛剛他所講述的情景。


    甚至包括之前呂蒙偷襲荊州的時候,他也模擬過若是關羽兵敗被殺之後的情景。


    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


    在這個過程中,他莫名其妙的產生了一個假設。


    這個假設叫,“若是沒有陳啟明”。


    一點點地想下去,諸葛亮越想越心驚。


    若是沒有陳啟明,徐庶可能會因為母親的原因被曹操逼走。


    若是沒有陳啟明,新野南逃之時就沒有那麽多用來運送的船隻,百姓的死傷一定會很慘重。


    若是沒有陳啟明,入川之時想來還會橫生很多枝節……


    ……


    然後,諸葛亮就有些不敢想了。


    他頗有一種莊周夢蝶的感覺,一時有些分不清,到底有沒有陳啟明這個人……


    “啟明,你到底……”


    想到年輕的時候兩人相處的種種,諸葛亮的眼神裏有些迷離。


    伴隨著張飛訓斥士卒打的太輕的罵聲,諸葛亮的思緒飄了很遠。


    ……


    司馬懿迴到大營的時候,頗是有些狼狽。


    “這迴是真的遇到個愣的……”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心裏麵暗自總結這次的得失。


    “將軍,我們這次的損失……有點大……”派去統計的郭淮走了進來,聲音有些艱澀。


    這一戰下來,魏軍或死或降直接除名的人數將近一萬。


    這還不算輕傷和重傷這些影響到戰鬥力的人員。


    司馬懿聲音低沉,“伯濟,我走之後,你便在此處堅守不出即可。幾番交手下來,我覺得諸葛亮應該隻是需要拖住我軍,好給南麵創造機會。若不是細作之事事關重大,我們應該還不會有這麽大的損失才是……”


    想到張飛的蛇矛從自己眼前劃過的場景,司馬懿就有些發抖。


    近……太近了……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郭淮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反應了過來,“將軍要去哪裏?”


    司馬懿起身,默默地收拾起行裝。


    “此番戰敗,一定要有人承擔後果的……我在軍中不是很受待見。這次戰敗的主因又都在我身上。我肯定是要為這些死去的士卒負責的……如此,我便迴鄴城一趟,麵見魏公,親自請罪。這樣一來,軍中那些個將門後代,應該也不會太過為難伯濟才是……”


    郭淮聽著司馬懿的話有些沉默。


    隨後,走上前,幫著司馬懿一起收拾東西。


    “伯濟,我走之後,軍中大小事務便全都交到你手上了……依我之見,你之才定然不下於那諸葛亮……隻是如今時局特殊,沒有地方能夠發揮你的才幹……可惜啊可惜……”


    司馬懿背上行囊,抓著郭淮的手臂,邊走邊說。


    “將軍謬讚……”郭淮迴了一句之後,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走到了營門口。


    軍中大小將領,除郭淮之外,無一人前來送別。


    他們又不傻,這個時候司馬懿迴到鄴城之後是個什麽樣的結局都不知道。


    之前巴結他不過是看他有幾分本事說不定能夠起飛。


    現在這一場大敗下來,不掉幾層皮就算不錯了,還起什麽飛?


    對此,司馬懿也不是很在意,隻是心中暗笑。


    想了想,轉過身,對著軍營低頭行了個禮。


    “伯濟,切記,堅守即可!有的時候,無過便是有大功!”


    說完,翻身上馬,帶著一隊親衛往東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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