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是我。”


    江米應了一聲,拉開灶間燈,找出她媽用來煎藥的罐子,洗刷了,又把藥草洗淨切碎,添了水,點上煤油爐煮了起來。


    “大晚上的你這是在折騰啥?晚上沒吃飽咋地?”李臘梅探頭往正間看了看。見江米點了煤油燈似乎在熬煮什麽,眼睛立刻氣惱地瞪了起來。


    “我姐不小心腿磕傷了,我給她熬點藥。”


    “整天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多事?一會戧風,一會又磕了腿,瓷做泥捏的不成……”李臘梅嘟囔了幾聲後,把東間的電燈重新關掉,躺了下來。


    她心裏其實也在擔心,也在害怕,擔心江遠明今晚又會喝多,害怕江遠明喝多後迴家又不消停。


    李臘梅躺在穀糠枕頭上,扭過頭,透過門簾,望見江米在正間地上搬了馬紮坐著,守著煤油爐煮著藥,火光下,少女眉目生動,神態恬淡安逸,李臘梅感覺慌慌的心忽然安穩了下來,合眼漸漸睡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李臘梅已經不自覺地開始依賴起自己的二女兒了。好像隻要有江米在,家裏再大的難事也不再是啥難事,因為江米都能想法給她解決了。


    藥草熬好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江遠明卻還沒有迴來。


    江米將藥從藥罐裏倒進瓷碗,吹涼了端到西屋,把她姐叫醒,讓起來喝藥。


    江朵其實並沒有睡著,她一直在被子裏打著哆嗦。卻不喜歡亮著燈。似乎隻有黑暗,才能讓她忽略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些肮髒的傷痕。


    當她妹叫她起來喝藥時,江朵幹枯的眼裏又流出了眼淚。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進瓷碗裏,在藥湯表麵激起一個又一個漣漪。


    江米輕輕拍了拍她姐的背,小聲道:“快別哭了,趕緊喝了吧,涼了會更苦。”


    江朵嗯了一聲,大口大口喝下藥湯。


    喝完之後,卻將空碗往炕邊一放,拉了被子蒙住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哭也是一種宣泄手段。江米不打算阻止,也不打算安慰。


    對江朵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是幾句話就能安慰得了的。何況她已經做了她能夠做到的一切。


    洗刷完畢後,江米拉滅了電燈,也上了炕,躺下,也準備睡覺。


    摸了摸枕邊的樟木盒子和藥王石枕,這兩樣無論哪一樣,拿到南方都能賣上令人吃驚的高昂價錢。可江米一樣也舍不得。


    這麽大塊的藥王石不是輕易就能碰到的。而樟木盒子裏三卷完整的《金匱玉函》若此時因為經濟困難而賣掉,更是暴殄天物。


    在江米朦朦朧朧正要睡去的時候,院子外遠遠傳來狗叫的聲音。


    聲音自遠而近。江米猛然驚醒過來。


    一下子坐起來,啪地一聲拉亮了電燈。


    她本來就沒有脫衣服,這會起來倒也不用費時。


    李臘梅是在院外響起敲門聲的時候醒過來的。瞧見正間亮了燈,探頭看了看,見江米已經下了地,便縮在炕上不打算起來了。


    無非是江遠明喝完酒迴家來了唄。


    江米拉開了正間屋門上方的院燈,院子裏立時亮堂起來。


    還未等她去開門,就聽到門外傳來王炳生的聲音。


    “嬸,我叔迴來了!”


    嬸?叔?王炳生這也是喝多了?怎麽胡亂稱唿起來?以往不是都叫李臘梅為嫂子叫江遠明大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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