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無路,每一步都是新踏出的腳印。曲曲折折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兩人這才出了樹林,來到大路之上。想到許塵的傷勢,小雪半點也不敢耽擱,立時運起輕功,拔足急奔。直奔了將近兩個時辰,才看到前麵山坳隱隱約約似有村落。


    她心中一喜,腳下又加快了幾分,轉眼便已到得那村落之前。見有行人,她放慢腳步,詢問哪裏有大夫。對方給她指了路,她高興得連連點頭致謝。其時她早已累得滿頭大汗,但直到她將許塵身子放下,讓大夫診治,她才有所察覺,伸手去拭額頭上的汗珠。


    不料她才剛舒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坐下,卻見那大夫向後急退兩步,向著自己緩緩搖了搖頭。小雪急道:“大夫,你這搖頭是個什麽意思?”那大夫歎了口氣,道:“小人才疏學淺,醫術有限,治不了這位公子的傷。姑娘您還是帶他到前麵的城中去瞧一瞧。”


    小雪大怒,正欲發作,轉念又想,這隻不過是個小村莊,有大夫那已經很不錯了,還指望他是個名醫嗎?於是向那大夫問明方向,背上許塵,轉身就走。


    那大夫所說的城中是個鎮子,叫做鐵門鎮。二人來到鎮上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從許塵昏迷到現在,他身上冷熱交替一共變換了五次。


    找到一家醫館,小雪將許塵放下。本以為這下許塵一定有救了,可沒想得到的迴答竟跟之前村裏麵的那位大夫相差無幾。他支支吾吾說了好半天,但言下之意無外乎就是許塵的傷他沒法治。


    無可奈何,小雪隻得又找了一家。這次,那大夫說得更是誇張。他說許塵得的是怪病,別說給他醫治,就是僅僅給他搭個脈他也做不到。因許塵體內的氣息震蕩激烈,他手指一觸及他脈搏,立馬就會被彈開。他連病人是個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替他治療?


    其實,之前的兩位大夫替許塵搭脈的情況也是如此,隻不過他們沒有說將出來而已。不過,這位大夫的話也不全對,許塵他並非是得了什麽怪病,他隻是不小心練功走火入了魔。


    一連幾個大夫都無計可施,小雪心中不由得一陣沮喪。不過她隻傷心了一會兒就又強打起精神繼續去尋別的大夫。這鐵門鎮算得上是個大鎮子,少說也有一兩百個店鋪,醫館自是不少。小雪背著許塵一條街一條街逐個將鎮上所有的醫館都跑遍了,皆沒有大夫說他可以醫治許塵。


    小雪脾氣本來不好,到得後來,隻要大夫一搖頭,她便開始破口大罵,罵那些大夫是庸醫,說什麽既然不會治病,那還開什麽醫館?這不是騙人錢財,尋人開心嗎?那些大夫自然十分生氣惱怒,這天底下的怪病多了去了,總不見得每一樣他們都可以治得好,他們又不是神仙!


    不過見小雪雖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可把許塵這樣一個大男人背在身上卻絲毫不費力氣,料想定是個練家子,因此縱然有氣他們也不敢還口。


    其實許塵的傷這些大夫治不了倒也並不奇怪,畢竟他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導致的。而那些大夫他們並不會武功,所治的病也都是些尋常可見的疾病,因此才會對許塵的傷毫無辦法。


    將鎮上十來家醫館全部看完,天色已然不早。小雪心中焦急不已,背上許塵的身體依舊寒熱不斷交替,熱的時候就像是在煉獄,冷的時候又如墜入了冰窟。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她胸中彷徨無計,又因天色已晚無法再向前趕路,於是在街上隨便找了家客棧,想著歇一歇再做打算。畢竟這一日忙於奔走,直到此刻腹中滴水未進,身體確實已累得緊了。用過飯,她在許塵身旁坐下。當許塵身體發熱時,她就替他把衣衫解開;當他身體發冷,她又替他蓋上被子。如此反複折騰,一整晚,她不過睡了個把時辰而已。


    次日天色微明,小雪猛地驚醒,她趕忙伸手去探許塵鼻息。好在跟昨日一樣,仍隻是昏迷,並沒有死。她匆匆忙忙將許塵負在背上,出門去櫃台結賬。那店小二瞥了許塵一眼,怯怯地道:“姑娘,我看您背上這位客官病得不輕,您怎麽不去給他找個大夫瞧瞧?”


    小雪憤憤地道:“哼,這鎮上的大夫沒一個有用,全都是一些不折不扣的騙子!”


    那小二“啊”的一聲,道:“怎麽,這位客官傷得有這麽重嗎,一個大夫也看不了?”小雪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煩不煩,趕快結賬,本姑娘著急趕路。”那小二賠笑道:“姑娘別誤會,前麵不遠便是洛陽城,那裏名醫比比皆是。姑娘您不妨帶這位客官上那兒去瞧瞧。”小雪“嗯”了一聲,道:“多謝了!”


    洛陽乃天下名城,大夫自不會少,縱使不像那店小二說的名醫比比皆是,但至少醫術當比這鐵門鎮的高明。小雪略一思索,於是決定上那兒去碰碰運氣,反正當下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這日行至傍晚,迎麵走來一個灰衣老者。三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那老者忽然停了下來。小雪背著許塵繼續向前走著,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姑娘,請等一下!”小雪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狐疑地看著那人。


    那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你背上的這位公子傷得不輕吧?”小雪心中一怔,叫道:“老先生,您怎麽知道?您是大夫嗎?”那老者輕輕點了點頭,道:“來,你先把他放下,讓我好好瞧一瞧!”


    小雪喜出望外,盡管之前看了那麽多大夫都沒有用,可她總還是抱有幾分希望。她依言將許塵放在地上,隻見那老者左手抓起許塵一隻手臂,右手手指便去搭他脈搏。小雪全神貫注地瞧著,見那老者手指並沒有被許塵體內的真氣蕩開,心下不禁大喜。可緊接著卻見那老者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他搭完許塵一隻手的脈搏又換另一隻手,眉頭仍是緊鎖。小雪看他麵色凝重,等不及問道:“怎麽樣,大夫?他的傷要不要緊,有沒有生命危險?”


    那老者放開許塵手臂,長歎一聲,過了半天才道:“姑娘,這位公子的傷……我若說他的傷不要緊,沒有生命危險那是騙人的。而且……而且他能夠撐到現在那已經是讓人十分意外的了。”


    小雪心中頓時一涼,茫然道:“您說什麽,大夫?他……他會死是不是?”


    那老者又歎了口氣,點點頭道:“是的,他很可能會死。”


    聽到這話,小雪一顆淚珠瞬間從眼角滾落下來。她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後,突然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臂,以哀懇的語氣說道:“大夫,您能救他的是不是?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他好嗎?”


    那老者朝她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倒了三粒紅色藥丸喂許塵吃了。接著又在許塵身上幾處大穴分別點了幾點,說道:“這些藥可以暫時緩解他身上的痛苦。咱們這就走吧,多耽一刻他的傷就多一分危險。”


    小雪還未反應過來,那老者已將許塵從地上抱了起來。小雪一愣,叫道:“大夫,你……”那老者微微一笑,說道:“走吧,姑娘!看得出你已經很疲累了,這位公子我先替你捎上一程。”說著邁步向前走去。小雪還欲再說,卻見那老者已然奔出數丈,腳步迅捷至極。


    她呆得一呆,心下登時醒悟,暗想,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人剛才替許塵把脈時手指沒有被彈開,原來是個會武功的大夫。而且,瞧他這手輕功,想來他武功必也不凡。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心裏想著腳下已追了上去。


    跟著那老者左彎右繞,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三人來到一片竹林之中。小雪放眼望去,但見四周綠竹盈盈,杳無邊際,渾然不知這究竟是個什麽地方。她心下雖有疑慮,卻也不甚在意,隻顧緊緊跟著那老者的腳步。又兜轉了一陣,前麵驀地出現一處房舍,房梁挑出一麵旗子,旗子上寫著“鬱香樓”三個大字。見那老者向屋內走了進去,小雪跟著便也走進。


    來到廳堂,小雪頓時隻覺一股酒香撲鼻而來。而環顧四周,卻一個人也沒有。她心中一凜,暗想,咦……奇怪了,怎麽才眨眼的功夫,那大夫就不見了,他把許塵帶到哪兒去了?


    正欲出聲叫喚,這時,一名童仆從後堂走將出來,向她行了一禮,說道:“姑娘,您請隨便坐,我家主人說請您在這兒稍等片刻。”


    小雪點了點頭,依言坐下。見這客廳裏總共擺放著五張桌子,每張桌子旁邊都圍有椅子、板凳,瞧這樣式,應當是個小店。可是這店裏經營些什麽呢?藥店可不能是這樣的布置。再說,自己也沒有聞到什麽草藥的味道。哦,對了,那一定是酒店,怪不得這屋子裏酒味如此之濃!


    想到這裏,猛然覺得有些不對,尋思,那人不是個大夫嗎?怎麽又變成了賣酒的?他……他把許塵怎麽樣了?小雪心中一急,來不及詳加思索,於是急匆匆地向後院闖去。


    此時,剛才那名童仆正端著一些飯菜從後堂出來,見小雪怒氣衝衝,急叫:“姑娘,你往哪裏去?主人交代讓你先吃……”不料他話還沒有說完,小雪手掌已擊上了他的肩頭。那童仆“啊”地一聲,仰天跌倒,飯菜在他身上、地上灑得到處都是。小雪從他身旁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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