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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陰遮蔽天空,雨水漸至,幽幽水靈蕩漾在整個世界裏,蔥蘢化灰黑色,壓住了盛夏白晝的熱浪,原始森林鳥獸四散,就算再兇猛的靈獸也要躲避大自然威能……


    密密麻麻雨打了下來,啪啪打在顫動基石枕木和鋼軌,深色渲染著這片蠻荒野林裏的文明,兩道赤紅光掃射過來,在長長的鐵軌路徑上越來越刺眼。


    嗚——


    火靈機車撕扯著氣流巨大衝擊,風壓開幽暗林木,這一叢叢枝葉在視野裏撲麵而來,高速掠過,又拉遠而去,轟隆隆鋼輪節奏滾動聲壓過了風,隻有雨絲打在玻璃窗口的斜線沾濕、拉長、連片……模糊了這片水世界。


    暖黃的燈光在列車廂裏亮起來,稍空落,隱隱聽見女乘務員聲音:“各位旅客注意,下麵要進入危險區域,防止


    嘩


    雪色玉手合上窗簾,白衣少女坐迴座位,看了一眼對麵座上戎裝青年遞過來的於糧,啪接過,又淡淡收迴目光,一言不發繼續翻閱手裏書冊。


    “給我留點……”戎裝青年說著,神情好笑,話說堂堂天仙特意塑造的凡人分身,也不要這樣


    這時法紋厚布上亮起靈光,開啟同時帶有隔音,女乘務員說話聲變得清晰:“荒野兇獸襲擊,請拉下窗簾,謝謝您的配合……”


    聲音靠近這裏時,一身淡雅漢服便裝女乘務員看見這窗簾已拉上,對戎裝青年微笑頷首就要越過去,卻瞥見白衣少女手上書冊封麵的《帝國太學第七套教材》,以及微微瑩光的紙麵繪著繁複的法紋,心中驚唿一聲,她可是知道帝國太學萬裏挑一的入學難度,敬佩:“姐姐是下洛的太學生?”


    白衣少女沒有抬首,沒說話,隻將手指一點對麵戎裝青年。


    “我是。”戎裝青年是她的代言人一樣,對著女乘務歉意一笑,又說著:“這一路多謝照顧,舍妹有恙在身,還請多多包涵。”


    “不用謝,這是我的司職……您是來玉門城輪值戍邊麽?”


    “嗯,輪戍十年,我是羽林軍孤兒營出身,天子鷹犬爪牙,自為國守邊義不容辭。”青年平和說著。


    “啊……您是烈士遺孤……”


    迎著暖黃燈光,才發現這青年英武過人,有著莫名的氣度,態度又是真摯,給人可信感,女乘務員俏臉一下漲紅,又見他身側這白衣少女身子單薄,不由關切:“輪戍怎還帶著家人?這地處大漢最西疆,列國紛爭與荒獸異族一片混亂,多危險……”


    “養父母過世,我得感謝他們過去照顧之恩,舍妹無依無靠,又自小多病需要照顧,隻能帶著一起……”戎裝青年苦笑,望向對座白衣少女目光隱隱:“而且傳聞,出玉門之後的原始森林,有人遇到過仙花仙果,這能彌補舍妹的先天不足,我想試試……”


    白衣少女並未抬首,烏黑長發微動,顯也是在聽,而氣氛無形變得溫情,看得周圍旅客都祝福:“少年郎有心,該當遂願……”


    年輕的女乘務員也眼睛發亮,不過太過優秀男子對於普通女子,就像絕世佳人對普通男子一樣,也壓力很大,她說了兩句旅途安全事項,就低首去往下一個車廂,腳步都有點不穩。


    這對兄妹的耳力都極佳,隱隱聽到年長的服務員打趣:“剛剛那個可是真人,登記錄冊姓姬名遠誌,可能就是去年新來在邊境殺得屍山血海的長羽真人,你都敢上前搭話……”


    “哎,那麽年輕……”隱隱驚唿聲,就是對天子羽林軍的一堆八卦。


    白衣少女轉首看了看她窈窕背影,又看看對麵青年的目光,冷哼一聲。


    姬遠誌的青年,一臉無辜:“又怎麽,我雪大小姐。”


    白衣少女不知說什麽,緘默看書,良久突她神情一變,傳聲說著:“哼,你倒自得其樂。”


    “幾十萬年沒有過凡人生活了。”青年也是神態一變,悠悠看向四周:“再說這漢朝的確有趣,我們考察青製,要直接第一手生活,不是麽?”


    “有什麽感想?”


    “你不也是有想法……要問我,我得說,我看盡百朝天子,這下土似與哪一朝也不相似。”


    “黃德有人說這是工業,以我看,雖絲織、瓷器、煉治等千百作坊,雨後春筍一樣密布,可怕不僅僅是這個。”


    “有人說,這是朝廷捐賦不重,生業滋繁,我也覺得未必僅僅這樣。”


    “這生業滋繁前所未有,蒸蒸日上,看不清道不明”這戎裝青年淡淡的說著,又有絲凝重:“黃製怕是難以獨霸了。”


    “要真我說,此製勝過以往諸製多矣,不逢大變,幾可萬世不易”


    “真論地上的話,怕能有千五之壽。”


    白衣少女拿著書,半靠座上一聲不言語,見車外雨絲迷離,打在玻璃上一行行落下來,景致都不甚清晰。


    良久,她輕輕一歎:“所以才要密切注意這葉青,當然我們不是這任務,不過這製再妙,還是人道。”


    “這話沒有錯,不過要是地上九州普及,有此製,並且到這步,怕每年所得,也非同小可。”


    白衣少女點首:“所以我在裏麵活了二十年,也覺得沒有看完。”


    兩人到此,一路無話,直到下了火車時,兩人都是一變,她又恢複了凡人少女的樣子,望一眼車輪上的血跡,腥氣撲鼻,不由蹙眉:“上車時,還沒有。”


    “這是那段危險地段,隨車真人擊殺了擋路的荒獸,留下一點痕跡罷了。”姬遠誌平常說,根本不提剛才情況一度緊張,幾乎就要抽調他們乘客中的真人和術師參戰……


    這就是大漢邊疆,化外之地,又或異國稱唿中央大陸的地點。


    列車停靠的火車站台是全封閉結構,外麵亮著一層晶瑩透明的法陣光罩,雨水嘩嘩嘩順著瀑布衝下,透過水幕隱隱能看見一座森嚴壯闊的軍事城市,到處都是巡邏的道兵和術師……


    不知道這站台法陣開啟是防雨,還是防荒獸和異族敵人,或兼而有之?


    白衣少女收迴觀察目光,抱著厚磚一樣的道書,轉首看戎裝青年:“阿遠不用瞞著我,別忘記,我也是考中過太學道院,雖先天體弱而未能就讀,但院係看的書不比你少,邊疆危險還是知道來這裏,也是認真考慮過。”


    “你那叫認真考慮,這邊不是流徙的罪犯就是多年老兵,連個適婚對象都沒有,再待個十年都成老姑娘,嫁都嫁不出去了……”姬遠誌拉著她擠出人群,閃到高高的站台上,望一眼鋼架幕布頂棚外麵嘩啦啦的大雨,很是頭痛:“這讓我怎麽和爹娘交代。”


    白衣少女提起小小的行囊,打起油紙傘遮住他,直到兩人穿入雨幕中,她打量著街道的店鋪,判斷著經濟繁榮度隻等於帝國傳統區的小縣城,輕聲:“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反正我沒有親兄弟,澹台家的香火也不指望我。”


    澹台是一個複姓,和姬姓一樣,都是淵源古老華夏姓氏,由此說到底雖養父母再如何照顧,卻遵循傳統的祭祀分割,在道法工業興起後逐漸男女經濟平等到力量平等、文化平等,雖還保留父姓標簽這一國野體係擴張利器,但女子在家事上也有了話語權。


    姬遠誌可以管她很多事,但終不是澹台家的人,在這家傳方麵卻也是沒有話語權,無言以對,隻能轉口:“那我先去軍營報道,你在軍營門口的值班室等我,待會一起去分配的院子……這裏別的沒有,土地有的是空,就是找不到下館子的地方,小妹你也不會做飯……”


    “我新學了。”澹台雪神情自信,一手打傘,一手揮著一本花花綠綠的書,在她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湧出站台,打著各色的雨傘消失在街巷裏,那些窗戶裏每一盞微黃的燈亮著,似都在等著各自家庭的歸人。


    姬遠誌納罕問:“這是什麽書?”


    “食譜,嗯,傳聞是當年弘武恨雲娘娘流傳下來的龍族特色食譜,我來是好不容易才在帝國圖書館裏手抄出來……”澹台雪眼神晶亮,信誓旦旦,表示要給兄長一展廚藝。


    “那是……第三漢帝國時期了吧,現在咱們都是第七漢帝國了,這得多少年……還是龍族食譜,別做出黑暗食物來。”姬遠誌神情就稍微妙,不太相信這麽古老的廚藝,頓時引得澹台雪一陣怒視:“有你這麽不信任妹妹麽”


    “我信我信……”姬遠誌唯唯應是,完全看不出威風。


    “反正,不準整天下飯館。”澹台雪說著,感覺自己語氣太強,又放緩:“阿遠幸苦掙的錢不是大風刮來,是拿命換來,能省就省著點,積攢下資本,以後你退伍了也可以拿著謀別的事業……”


    姬遠誌微笑起來,摸摸她絲潤柔軟的頭發,沒再說,無形間就有種家的氛圍,彌漫在兩人之間,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時,城外隱隱卻又聽見狼嚎,姬遠誌按住了劍,目光頓時銳利看了過去。


    城外百裏,荒蕪之地,一些狼群。


    此間已深入下土的中央,是帝國紮在大陸心髒一根定海神針,雖丘陵地帶難以發展出經濟城市,但地勢稍高可以俯衝四方,軍事上起到關鍵地緣控遏,四戰之地總是對風吹草動都格外敏銳,街麵上一時人人側目望向外麵,根據經驗估算情況緊張程度。


    半響沒聽到城防征召令,街道上的氣氛才稍鬆些,有人說:“看來又是敵國尋釁了,最近總說是抗議我們殖民…


    “可能還得打一仗,才能穩定這片地域控製權。”有個術師說著。


    “總督大人有令,各家各戶的成年男丁都準備應征……”


    聽得這些戰事議論,新來的青年和少女頓時結束拌嘴,相互看了一眼,仔細觀察過城防信號一切如常,才放下心,兩人身影在雨中逐漸靠攏在一起,默默無聲,融入這片城市雨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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