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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去秋來,風雨褪去,雲天高遠,接著,秋天又過去了,天氣漸漸帶上了涼意,時光流逝。


    十月中旬時,比雲更高的高空,在一處仙天內。


    這同是初秋,河道水漲,兩岸平原種滿了翠綠的闊葉桑樹,大概是氣候溫暖,在這時節枝上還長滿桑葚——許多小核果粒團聚而成一種紫紅色鮮果,酸甜可口,人和鳥都喜歡吃。


    隻是到處靜悄悄,隻有深草裏蟲聲卿卿,鳥雀三五,出入桑林其間,襯得此間一片清雅。


    有隻金色鸞鳥銜著桑葚落向一處宮殿,腳下係著一枚青符,為它主人帶來了期待已久的信息。


    “終於到了!”


    宮殿中,石床上入定的大司命元神清澈,一道道靈氣湧入,不斷吐呐,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一絲天機,手掌伸開,一點青符流星一樣墜落,無聲無息的落入掌上。


    收到葉青要出發去東州的傳符,大司命立刻自閉關中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入目是麵前對麵空空的一個玉床。


    她看著,恍惚些,捏著小小的紫紅色桑葚吐了口氣,站起身。


    殿內青光大亮,水波流動她的體表,留有一個少女盤坐,原地一動未動,衣著端莊雅致,帶地仙的強大氣息,深不可測。


    桑葚果實在少女的手中消失,代替站起來是一個新的少女,赤著身子,雪白修長的兩腿還在盤坐少女體內,旋即拔出……當沒有留下煞風景的血窟窿,仿佛站起來的隻是個幻影。


    去殿側的衣櫃前,有著燈火照亮,使她不著寸縷的胴體有點晶瑩可口的感覺,同初芽一樣潔白細嫩,不含雜質,麵容清麗,和本體並不怎麽樣像,眸子黑幽,完美得不似真人。


    但腳步落在地上有輕聲,確實是個活體,隻是氣息弱上了許多,隻有一絲仙靈之氣存在。


    仙家分身的玄秘,就仿佛微觀尺度細胞裂變在廣域尺度顯現,超乎想象,給人難以言述的衝擊感。


    但對地仙和她的分身來說,一切早已尋常了。


    這片宮殿群占地廣闊,房間寬敞,衣櫃裏空間很大,隻掛了一半衣裳,一麵是琳琅滿目,一麵是空落落。


    沉默著更衣出去,在這間主殿裏,她從不允許任何道人進入,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為,而這樣的生活已過去……一百年了吧?


    修行無甲子,一夢越明年。


    她在殿中不覺時間流逝,等出了師尊東荒道人的這處仙天範圍,感覺天氣有些涼意,自己分身穿得衣裳輕薄了些,才恍然發覺冬天伊始……在正午陽光角度來看節氣,距離上次見麵,還隻三個月時間。


    “真快,原本以為三四個月是安慰說法……以為得要等到開春。”大司命有些感慨欣喜。


    她已有一百年沒有關注具體人事了,但認識葉青以來,對方屢屢刷新她的觀感……不盡是好的觀感,被襲胸兩次有些厭惡,後來明白是無心之失,再往後漸漸深入了解,發現讓人驚歎的潛力。


    有同道不解她為何關注一個小輩,笑著打趣,她沒有解釋過。


    “無關風月,隻是這人讓我感覺到……自己還是有些情緒,不是麻木,這世界還有許多讓人驚奇的事,布衣潛龍這種都能讓我撞見,還有什麽不可能呢?帝君說的對,永遠不要放棄希望……無論它看起來多不可能。”


    這樣想著,大司命的心情愉快了許多,她放縱自己舒展身體,以很不雅觀的姿勢背倒下雲端,望著雲氣在頂上迅速遠離,風聲唿嘯充溢在耳。


    這一刻,倩影墜落凡間,亦或是大地迎接歸來。


    在高空上可以看到一片蔚藍,毫無纖塵,但轉身俯視下麵大地,則相反。


    青色星光自由墜落的半途,大司命伸手探入虛空,通過天羅驗證了仙靈身份,獲取天庭的一份軍事情報,順路看著。


    那後輩的事情……去東州的事,讓她沉寂已久的心一點點活了起來,仿佛迴到了當年剛成仙不久時,迫切希望知道任何新的消息。


    以青穹和大地為視覺背景,一串串字符流光在眼前飛速滑過,映在她清澈的眸子上,神識飛快讀取著信息。


    在這三個月時光,外域地麵攻勢停頓了段時間,這應是本域世界反擊擾亂了外域節奏,使得對麵需要緊急應對這種反擊,而失去了支援的仙艦在各州、各國的上亂竄,引得一片紛紛擾擾,亂如絮麻。


    助剿敵艦的借口下,很多諸侯伸手到鄰居家裏,或讓鄰居伸進手來,摩擦走火的衝突事件時有發生,但都克製在一定範圍內。


    少部諸侯收獲豐富,決定擴展自己的視野,遠交近攻。


    多數諸侯進展不大,難免生出危機感,決定聯弱自保。


    於是大大小小的諸侯和藩主之間,外交人員的互派往來更密集,圍繞戰略方向進行拉攏和孤立,約縱連橫的劇本一幕幕重複上演……


    這大致瀏覽一遍,沒有那個後輩的消息,大司命閉上眼睛,就勾起一弧笑意:“狡猾的家夥……幹的不錯。”


    這時已到應州地界上方高空,今年冬天來得早些,因天晴一覽無餘,視線越過北邙山,已可以望見遙遠草原上一些雪山冰蓋的擴張。


    而再往下墜了一段時間,就可以感應到下麵地網、龍氣、洞天,青脈氣息,在整片北地方圓獨樹一幟。


    “龍氣越來越生機勃勃了,改製終完全穩定下來了。”


    “狡猾又明智的家夥!”


    漢侯府此時沒有消息傳出,說明清晰的判斷了局麵,專門蟄伏鞏固著。


    這同時說明葉青去東州的準備踏實充足,大司命心中還是很滿意,於是細致的再看下去。


    對各州私自行事,有些土德州侯都這樣幹,蔡朝大是惱怒,對於秩序製定者來說,這種破壞秩序框架的亂行,正常來說就是鐵拳鎮壓,讓那些反骨仔早日投胎重新學做人。


    但天命已改了,因鼓勵各地種子、又不許直接內戰,事態對蔡朝來說,越來越向著失控深淵滑落。


    朝廷軍力對一般體量州侯足夠,特別是有著控製千京河流域進行順江直下的輻射優勢,也就是在應湘碰了個軟釘子,但在別處,上上下下基本還是自信。


    在靈清江流域,情況就複雜化了,朝廷軍事投放力度弱了一層,和楚國的滲透對抗並不順利,越往南方越是火德的傳統勢力區,尤其楚國的強勢存在對周邊地區影響很大。


    大司命是做過一方國主的女人,很清楚影響力有正麵負麵之分,在人道的政治中更是如此。


    負麵的話,魏國實力相比楚國更強大,按說早滲透到北地的方方麵麵,但草原跟中原有著生存爭奪的矛盾——就算魏世宗入主草原帶過去先進生產力,征服無數異族蠻人,開啟對北漠的千年擴張,讓草原漸漸變得文明起來,卻扭轉不了遊牧經濟模式。


    曆代魏王最多標榜王室的衣冠正統,強推中土語言文化,維持著和中原的歸屬聯係,在生存上依舊是爭殺,每年各中小部落和各臨邊郡縣都相互派兵打草穀——這草穀,自是農人、牧民這些底層的散戶。


    所以魏國影響雖大,更多是負麵,恐懼、仇恨、妖魔化,其中既有血仇,也有蔡朝宣傳放大,或這也合草原上各部族心意——威武一點,方便他們入秋南下搶劫。


    正麵就是楚國,跟中原同樣是農耕模式,沒有遊牧式入侵的矛盾,反吸引南方的失地流民去十萬大山開拓,這就使得影響趨於正麵,靈清江中下遊地區的普通民眾對楚國抱有好感,在世家程度上聯姻往來非常多,甚至各州高層也對楚國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表示同情,暗通款曲。


    這一來有利益共識,蔡朝的宣傳就不管用了。


    土德作上一輪的勝利者雖有滲透壓製,但這有利也有弊,天子“受天下福德,也受天下不祥”,蔡朝統治三百年來已有了不少積弊,很多火德傳統州都有革命之誌,暗裏積攢著火星,隨著楚國這一下提出,都爆發出來,大批火德諸侯與楚國結盟,將蔡朝在靈清江流域的統治網絡戳得漏洞百出。


    看到這裏,大司命已忍不住笑起來:“幹得不錯……”


    這已是她第二次評價,雖是赤脈的手筆,但她知道這意味著——那個後輩已度過了最危險期。


    情報上顯示,這讓蔡朝的整個南方軍團都陷入危險,直到朝廷援軍抵達,誅殺了一些嘩變的當地軍官,才穩定了局勢,但此舉引發南方籍貫將士不滿,進一步浪費了蔡朝的能量。


    等到楚國出兵幫助剿滅靈清江中下遊一些外艦,蔡朝朝廷有力施展不了,眼睜睜看著一拳打在空氣上,陷入各州****泥潭,難以深入對楚國本身造成有效打擊。


    在大司命仙人的目光下,她更關注脈屬的本質,隻覺這個楚莊王不愧是響應火德天命之人,對火候把握很到位,一舉打了個翻身仗,引領了這一波約縱連橫的燎原形勢。


    “一把火燒掉蔡朝氣吞萬裏統一之勢,這時蔡朝一定後悔當日沒有一把捏死這個景莊……”


    她評價著,驀聯想起那個後輩的傳奇崛起,又歎息一聲:“……潛龍之事,誰說的準呢?”


    就連帝君也預言不了潛龍,最多隻能判斷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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