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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秦烈已死,葉青並沒有鬆懈,命令麾下真人散往四處,第一時間占據核心陣眼,控製住護城大陣,以杜絕可能的陷阱。


    片刻,地麵稍有些震動,微弱的黃光一閃消失,皎潔的月光靜靜照著長街,血汙、殘骸都顯出了黑白色彩。


    固化的護城大陣非黃龍大陣可比,正常情況下隻要還有靈石支持,就沒有辦法快速攻破。


    而且沒法用葉火雷的話,攻堅或是人命去填,要麽拚著葉青芊芊這樣陽神真人元氣大傷甚至隕落一半才能破掉城防,或要用掉四聖出手機會,怎麽看都不劃算。


    但形勢握在手中,堡壘就從內部攻破了,罪魁禍首自是俞帆。


    在葉青率軍自北門入時,西城門也敞開,數以千計騎兵正絕塵而走,帶著許多家眷馬車,生怕葉青追上,一個個頭也不迴,俞家的旗號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大事定矣。”葉青目送俞帆遠去,並不截留,漫步其上:“清查府庫,看看俞帆有沒有順走貨物。”


    這本在計劃之內,就有人應聲下去,去控製府庫。


    首腦的死亡很快產生影響,城裏各處喊殺聲漸漸小下去,片刻後軍營方向過來一個文袍真人,手捧著一柄幽藍長戟,俯身說:“南廉伯,下官率三百親衛兵,三千軍督府兵,向大都督請降。”


    紀才竹在一側打量著,傳音說:“此人是秦烈的親信,軍督府丞衛少陽。”


    葉青掃了眼這人麻木神色,心中有數,頷首接過這柄長戟,微微歎息:“符兵空利,不得明主,將軍敗亡,非戰之罪,形勢使然也。”


    終究牽涉到朝廷高層,僅次一言,他就不再多說,就立刻吩咐:“去把秦將軍的屍首收拾一下,事後好生安葬。”


    這衛少陽感激而退,紀才竹這才稟報說:“暗查到秦烈之前的一些動作,似有安排跡象,要不要繼續追查……”


    葉青一時怔怔不語,不知想起什麽,吐一口氣:“不過是道左相逢,各爭其命罷了。”


    “查一下也可,如果有遺孀什麽,暗中監控起來免得為別的敵人所利用,但不要動手,往後以禮安頓之……大勢已成,血脈容忍一下無所謂,但其部屬必須立刻打散,收納家屬,徐徐消化之,這才是穩定的根本。”


    紀才竹點首,也不說什麽。


    經過州府衙門時,見裏麵還忙著檢點賬冊,葉青就沒入內,帶人去往總督府。


    俞帆先前第一時間控製住總督,逼死秦烈後撤開,葉青這麵自是有人接手監控,保證總督不出意外,也不失蹤走脫。


    ……


    傾樓寂寂,唯大廳中,此時燈火通明。


    當喊殺聲在外麵夜幕中響起,嚴慎元就從睡中驚醒,聽得片刻,喊人點了燈,又揮退下去:“換我的……”


    輕盈腳步聲在屏風後響起,一個三十美麗女人轉出來,身上隱隱帶著靈池氣息,手捧錦青朝服,對侍女搖搖手,讓她們都下去。


    “還是夫人貼心。”嚴慎元吐一口氣。


    嚴夫人抿了抿嘴,親手幫他穿上:“老夫老妻,都二十幾年了,還能不懂你,不貼心?”


    昏黃燈光中,嚴慎元撫上她精致的麵容,手心光滑溫潤,直至摸到她眼角的一絲魚尾紋,神色微黯:“連累婉兒你了,當年秦樞密使說的對,我這般剛硬性格,不撞到頭破血流是不會停。”


    對於亡故老父的此句評價,秦婉兒隻輕輕搖頭,並不應聲,隻是眸子瑩潤剔透,宛當年初見。


    “我嚴慎元本是寒門出身,少年給族人放牛,娶不起親,十五歲為逃避草原兵役才讀書識字,坐在蒙學一眾孩童間,厚著臉皮也撐下去……幸有些聰明僥幸考中童生,卻也沒有天才之資,學的也晚,隻有用功來彌補,買不起書,就隻有向郡府的書館抄錄,舍不得費紙練字,就用竹枝在沙地上寫畫……”


    “戰戰兢兢一步一行,二十五歲才中秀才,得到族裏一些投資,又積蓄著文氣,壓十年沒有赴試,直到文名傳播全州,一屆連著高中舉人、同進士,其時已經三十五歲,都尚未婚娶……嗬,都說我誌向高遠,厚積薄發,可到三十五歲連妻子都娶不起,這是什麽滋味?”


    嚴慎元自嘲笑了笑,實際中秀才以後不是娶不起,小家族之女還是可以娶的,隻是憋著一口氣苦讀,沒有心思。


    孰料真的成功,甚至得了宰輔之女?


    人世間沉浮黑暗,卻也總有許多奇跡,而現在奇跡要落幕了……新一代的奇跡在升起。


    “夫君吃得苦夠多了。”秦婉兒輕歎一聲,望這老人的目光愈加柔和,當年十五歲出嫁,老夫少妻的搭配難免憂心,但很快發現這位成熟丈夫在男女方麵一片空白,讓她都暗中驚訝,也覺得很有趣……不能說沒有過遺憾,但生活日子長了,也就漸漸相互增益成長,成了親人。


    嚴慎元讓她緊握住了手,心中不由一陣暖,笑:“我這輩子兩件得意之事,一個是金榜題名時,一個是洞房花燭夜。”


    嶽父秦樞密使曾以戰功聞名於世,本身就是陽神真人,女兒除生得柔婉嬌媚,修為自是家學淵源,可惜娶當時自己身體已老,過了男人三十五歲的巔峰年紀,怎麽修煉都出不了成果。


    “蒙你父親看重,招攬我為女婿,一躍成人上人,累功登上總督之位……曆職三任,沒向皇子站隊,僅累功和忠心侍奉朝廷,走到這第四任也算是圓滿終點……我算明白了嶽父大人的苦心,輪著諸皇子就藩之時,帝都就是鬥爭的暴風眼,你家這一代沒有得力兄弟,一不留神踏錯步就是粉身碎骨,自是隨我遷到外州來得穩妥……而那些年少的新進士,哪個不想著留在帝都做京官?”


    秦婉兒輕輕點首,聰慧如她自不會否認,因丈夫親族勢弱,實際上就是倚仗妻族,秦氏這十多年裏在州城實力漸漸紮根強盛,老父的預期已經達到。


    “我觀那葉青雖驕橫跋扈,但並非不知分寸之人,夫君需得收納脾氣,容忍著些……”


    這位嚴秦氏目光晶瑩,終於忍不住暴露心中意圖,盯著自家夫君:“我並無求過夫君,隻這一次,就算夫君不怕,也得為了我們家一雙兒女將來計。”


    嚴慎元心中明白的很,早就知道這夫人會這樣說,但正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一時撫著她柔滑的長發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要的是什麽,自會應付……夫人你不必擔心,迴去鎖好院門,別讓亂兵衝突到。”


    秦婉兒遲疑著說:“那你……自己小心。”


    “沒事,很快就迴去見你。”嚴慎元笑了笑,沒有在意:“葉青不敢動我。”


    秦婉兒抿了抿唇,壓下心中莫名的一點不祥,躬身告退。


    讓夫人迴去後,這老人就一個人坐在在廳堂裏,靜靜等待對手的到來。


    …………


    數牆之隔,葉青在府外停下腳步,迴顧四周,有些感慨:“上次我來這裏還是舉人,是臣子,現在再來,卻已物是人非……”


    總督府原本的衛兵似讓秦烈和俞帆前後兩撥殺光了,此時大門外麵連個人影都沒有,裏麵一重重院門大開著,空落落府中央一座高樓,此時並無燈火,在夜月下隻是淡淡黑影孤立城中,沒有絲毫人氣。


    “他還在裏麵,我能感覺到。”曹操眯著眼睛說,竭力平複著的氣息,兜帽下一片陰影中,他的麵容似漸漸變化著。


    “孟德等不及了?也好,我們去見見故人。”


    葉青笑了笑,以總督此前表現的無能,及落入賊手的嫌疑,自可以名正言順由南廉大都督來掌權,但自己的意圖遠不止此。


    一片腳步聲在樓外停下,最後隻有兩人踏入廳裏,腳步聲沉厚有力。


    “總督大人,很久不見了。”葉青的聲音平靜而自信,有著讓人羨慕的朝氣活力:“看看我給您帶了誰來?”


    嚴慎元注視牆上掛著的應州全圖,並不轉身,保持著高高在上的自矜,冷淡的說著:“你贏了?帶來的是秦烈那豎子?”


    直到這時,嚴慎元還並不慌亂,自己是朝廷冊封的封疆大吏,三品青臣,誰敢公然殺他?


    殺他就是直接打了大蔡的臉,大蔡會激烈反噬。


    葉青縱有些氣運,幾乎得了應州,可天下有一百二十州,大蔡出於抗擊外域的需要,以及天庭命令,才容了。


    真的反噬,殺葉青也不是難事。


    其實他想的不錯,前世俞帆身死族滅,雖不是全部原因,但殺總督也是直接導火線。


    正沉思著,突見著點點黃光一閃就熄,但總督立刻辨出這是臨時性隔絕法陣,頓時心裏一驚,起了不吉的感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突“啪”一聲響,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低沉響起來:“嚴慎元,你還記得我麽?”


    總督身體一震,矍然而起,嚴慎元身體一震,難以置信轉身,就見一個自己立在對麵。


    “幻術?不對,這氣息……是你,你怎麽沒死!”


    “原來你還記得我!”曹操帶著深沉眼神,點點頭,一股風撲麵而來,帳幔簌簌顫抖:“汝奪我身軀,壞我命數,淫我妻女,現在都要還了。”


    總督這時再無從容鎮定的神色,眼珠都突了出來,神色顯的很恐怖:“你想失我……”


    “轟”的一下波動在兩人之間產生,一瞬間金光籠罩周圍,埋沒兩人身影,隻有總督痛苦聲音傳出:“葉青,你敢勾結下土土著,謀害朝廷大臣!你不怕……”


    “自是怕。”


    葉青眯著眼睛,從容的說:“可地上本體和下土分身的關係,陰陽相互融合本是自然,這是陽謀……”


    “你們本體和分身了結因果,氣息歸一,就算仙人下來,都查不出,結束之後,總督還是總督……嗬嗬,前提是隻要您勝利就可……怎麽,老匹夫,這次失去封土相助就不行了?”


    說到這裏,葉青悵悵望著遠處:“你性格剛烈又圓滑,老而彌堅,留你下來,怕是終有禍端,殺你,實是不得已。”


    前世俞帆其實也想把他供著,但此老匹夫卻始終煽風點火,屢次壞俞帆大事,終忍不住殺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徹底解決。


    慈不掌兵,善不為吏!


    僅僅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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