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駕車天極之上,與那三老相談甚歡,多有所得,待到目的地將近,便將車身一墜,往地上落去。


    “哎,小夥子真性急,你可受得住?”


    “抓好了啊,這破車原本倒是結實,就是為了讓你使喚費去不少,眼下不知道撐不撐得住,你自家可注意。”


    “嗬嗬嗬,想當年我也如是,隻是當年我初出天罡,還不曾有這般護身器物,下去的時候差點摔死。”


    那三老皆是嬉笑,青峰頓知自家犯了錯,隻是他不懂這道理,急忙想刹停履天車,但這寶物如此乃是個殘次,加之他修持不足,雖是減速,但一時還難止住,他急急請教道:“三位莫要說笑,莫非如此下去有什麽難處?”


    鍾老道:“天罡乃是世界護體之物,出來容易,但進去可就不容易了,這車這般下去,準是要砸天罡上,等會兒你自家耐住便是,尋常靈寶到不至於護不住你,你可記住……”


    話還未說完,履天車果是撞入了什麽東西裏一陣顛簸,旋即周圍便升起火來,青峰見狀急忙用避火訣守住自身,此時這破車已是失控就這麽急急墜了下去。


    ……


    待到浪靜海平,青峰才從水裏鑽了出來,他可是從未如此貼近過生死紅線,隻覺得元神都有些散架般,環顧四望,除了水還是水,不由奇怪,轉問那三老道:“可是跌錯了地方?”


    三老齊聲應道:“就是此間,你且抬頭看。”


    青峰抬頭一看,果是有幾分奇怪,那天看上去都有幾分不真,忽遠忽近,似是隔了層琉璃一般,但一息之後,他便神情大變,這哪是什麽洞天福地,分明是困天鎖地的**門,多半是某種大陣運轉所致。


    “不好,不是落了哪家宗門的後院吧。”青峰暗自驚唿,可此乃茫茫大海,且不說沒有落腳點,便是龍種,此時節也未有龍宮,他心下一琢磨,便道:“如此看來,果是此地有寶,如那靈物自晦般將自家遮蔽了。”


    他心頭一鬆,倒也不多想,便催使起那先天木胎,此物乃是五行至高,木行曲直,通變化,以此感應,可知此界一切變化,此乃三老行路時所授,他此時正好用上。


    果不其然,片刻便尋見一處地方與此界似有不諧之處,隻是此界乃是成界中,以青峰如今修為可是不能強破這屏障,他也不多想,就引動法力,五行生化之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引來先天金氣,祭練片刻後,便引至九劫之上,往那廂輕輕一揮,憑空便裂開一條縫來。


    青峰心頭一喜,正要往裏遁去,不想眼前一花,竟從那廂跳將出個東西來,不及他看清,便劈頭蓋臉砸在他腦袋上,敲得他頭昏眼花。


    ……


    這一敲,那三千世界上正**的老兒忽然住了口,須臾,含笑道:“凡根本生大千上,亦將大道果來嚐,迴首方知錯已鑄,形照憐人可自知。”


    言罷,便入定不語。


    “老師這是何意?”


    “這七絕似有些意思,卻不知點撥的是誰人?”


    “此言不通啊,莫非老師說我等都走錯了路子?”


    那跪了一地的皆是心中戚戚,隻是這地方實乃莊重之地,莫說私語,便是神念也不敢勾搭一下。


    片刻之後,那混蒙的天頂上降下一雙童男童女來,落在那坐台前,與那老者道:“二老爺,大老爺說了,紅花青葉雖一家,但秋實已成,今後緣分便盡了,那事他也不管了。”


    那童女還捧著一把金劍,待男童說完,便上前奉上道:“大老爺還說了,為之計長久,三老爺的劍可送與那人,如此便是埋下了種子,大老爺也算清靜了。”


    那老頭見得金劍,伸手一招,掌在手中,這金劍看似普通,不過有些晃眼,然則若是細看,便可見無數條輻,似是金絲織就的模樣,他略略撫摸,暗歎道:“說來昔年也爭過它,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當年終究是眯了眼,不然三兄弟何至如此。(.)”


    台下眾人年長的都不知來聽了多少迴道,從不見老師如此失儀,講課暫停不說,還左顧他事,各是好奇,皆去看那金劍是什麽器物。


    “啊——”


    然則一瞬之後,便有厲聲哭號,一人猛然立起,雙目噴出兩道火光,片刻便化作飛灰。


    “啊——”


    旋即哭號接踵而至,一個個或跳起、或翻滾、或以頭搶地、或自挖雙目,火燒的、水化的、崩碎的、枯萎的,無論那初觸道胎的掌門還是那億萬年中千的仙帝,但凡去看那金劍的,一個個都煙消雲散而去。


    那老者充耳不聞,片刻之後,才歎息道:“成也是此,敗也是此,鴻元之算,怕是此役萬年之前便已定了,可惜我知道的太晚,如今人都如此了,隻求老師保佑。”


    言罷,那老者彈指在那金劍上一扣,隻聞一聲劍嘯,金絲爆散,內容空空,已是不見。


    “如此,弟子二人便去了。”那童男童女拱手便往上飛去,那老者卻攔道:“且慢走,此局有一處卻是我算之不及,神照與那賊子可有關係?”


    那童男童女分毫不為所止,隻聽那童男念道:“夏日漫池花葉實,冬夜闌幹謝枯凋,秋娘投水不見淚,春來烏篷何必曉。”


    老者還欲多問,那雙娃娃已飛出自家地界,想來也不過是他師兄的玩偶,恐怕多問也就這幾句了。他闔目略定,片刻之後便鬆了口氣,“看來是鴻元那徒子徒孫的惡算,不想道心被破之後,竟如凡人般杯弓蛇影了,不過如此,我倒也要好好攪和一番,叫你那後院起火,床底開花。”老者一手止天一手指地,不管這浮生天中倒斃了多少徒子徒孫,隻將兩手一轉,轟然間,天地翻轉,這天地裏本來血肉模糊一片皆化作清濁二氣,清氣上升,濁氣下降,片刻之後,除了茅屋倒懸以外,又與此前無二,他又輕吐一口,紫氣一出,先一分而九,又化四十五道,再散作億萬無數,降於坐下。


    “……是道行,成為天,住為地,壞空者,天地之逆也,混沌之由來,無相無形,無來無去,清濁二分者逆本為之,源之求轉,自以為逆……”


    言語間,那些滅卻之人便在道道元炁中又作依舊,無人問那童子,也無人問那金劍,也無人見身邊一個個活過來的人是如何,一個個仿若理所當然。


    此方天暫且不表,卻說這天地倒轉,實乃**力,那兩手一翻,另一處大千之上便有了反應。


    這大千世界已是古舊,然則隻有金頂未有天,金頂乃是一座懸山,這懸山乃是三十三重清氣繚繞,內裏卻隻有十裏方圓,不見花鳥魚蟲,也無瑞氣霞光,隻有一座泥塑的蓮台,上坐個嬰兒,隻得巴掌大小,若非麵相紅潤,旁人見得,還當是個死物。


    這三十三重清氣罩住此廂,任得外頭飛石怪光,分毫不得入內,卻有一道黑白混沌自大千飛起,直入此間毫無障礙。


    那黑白混沌一落,便分作兩個,一個是黑毛四耳,一個是白毛九尾,一式兩份,便是一個胎裏來的,那白毛道:“青陽,你莫作死,你化盡這許多力氣叫我送那小子去浮生大千是何意?今兒個我心兆一跳,可是感覺萬分不妙。”


    那嬰兒開口,奶聲奶氣道:“此乃定數,如是才得保得善緣,不然日後,依舊是老路,不可挪轉,我在不動天尊處求過解,無奈我乃是擠占了他人之路,如此才有今日,一飲一啄實乃定數。”


    “當年一巴掌拍死便是,何必做小女人態。”白毛萬分不解,那黑毛卻冷笑道:“你若一巴掌拍死他,那女娃若是想著‘我也不活了’可該如何是好?”


    “拿他死屍捏個聽話的活死人來,那妮子要他如何便如何,安了心思不就好了。”那白毛心思可是兇狠,他舊日雖是頗喜歡那小子,可如今乃是大道之前,關乎他如何能擺脫真靈之型化生大千載器的關鍵,自是不如舊時。


    黑毛促狹道:“不動天尊涉此因果,自該依他的路子來做,你這班強弄是非,不怕他將金剛夜叉明王劍投過來一叉戳死你?哦,反正你沒做成,果是怕了吧。”


    這廝講的就是事實,那白毛也無從辯駁,隻冷冷道:“哼,恁得你學那些禿子口燦金蓮,如今還不是從了我。”言罷,小爪一招,便把那黑毛收來。


    “嗬嗬,將來的事誰知道呢。”黑毛也不能抵抗,隻是一句,便飛入那白毛,這一身漆黑,便如濃墨入乳,化作黑絲條紋,道道稀疏,分列於九尾四耳上,黑白相間,便如名家潑墨一般。


    那嬰兒又開口道:“方才我已細細敲算,我方世界還有那九宮未定,昔年我曾打過主意,收過三個,如今已是用不著了,但卻有人在算計此事,你之心兆,源於此事,不過不必多慮,隻消是此界中事,我自能保證萬全。”


    白毛卻不大肯信,隻道:“是麽……哼,誰曉得我是否在你算計之中,青陽,你老小子算徒弟算師兄算師傅,算到我頭上也不稀奇,不過你別忘了,是誰抬你上來的。”


    “自然。”那嬰兒細弱,眼皮未開,脖頸不長,隻得以手點示之。


    也是青陽道行遠遜那元炁天尊,否則他必然會知道出了何事,至此,那原本盡在算計中的大道,便出了偏差了。


    卻說青峰挨了這一頭飛擊,雖是頭昏眼花,卻有些金金點點飛出來物,跌入他眉心中,隻見他身子一震,忽然間眼淚縱橫,悲唿道:“青陽你居然騙我!騙我這麽久!就這樣騙我!騙了那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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