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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2-11-29


    這日於氏正把弄繡針,卻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迴頭一看,兒子正探頭探腦張望,不由笑道:“阿大,怎麽這般賊頭賊腦模樣,你爹爹見了可要生氣。”


    “娘,下個月就要行戴冠之禮了,怎還叫人小名。”這小名叫阿大的年輕人將門一合,一臉不快,卻又一言不發。


    於氏見狀,收斂了笑意,上前道:“怎麽?可是出了什麽事?”


    “娘,我……”阿大欲言又止,於氏便知他心思,搖頭道:“你莫要再想那事,你可是長房長子,如今家業這麽大,你便是想在家裏學什麽神仙法術也不是難事,不是與你找了師傅麽?何必外出求學?”


    阿大搖頭道:“鄭老師與我說,他那些不過是小把戲,他雖是正宗開竅的道門真傳,但開竅時已過了六十,已無前途,這才與我家來做個老師,安享晚年,我若要學些本事,定要去那棲霞山拜真仙才是。”


    於氏眉目微凝道:“那鄭老可是說過,欲學仙法,須得斬斷俗緣,你就這般舍得娘親?”


    阿大聽得心中越發不快,低著頭一言不發便自摔門而去。


    “阿大!阿大!”於氏想追上去,但想得兒子脾氣,便止了步,這又不是頭一次了,每次這麽一鬧,又去打坐吐納,迴頭去鄭老處聽些古怪故事,便會將這些忘了,當然,過得些時日,這毛病還是會犯,府中是無人為怪。


    於氏正歎息,卻見一拄杖老叟走了進來,卻是他公公,她一個萬福,便上前攙住道:“爹爹不在屋裏坐著,怎來了這廂?”


    老叟歎息道:“適才在花園喂魚,見得俊兒到你這兒來,我想得他定又是犯了氣,本想來與他說說這事,不想你沒能留住他,反倒叫他先走了去。”


    於氏苦笑道:“叫爹爹費心了,媳婦管教無方,看樣子來日得把鄭先生請走方成。”


    老叟搖頭笑道:“你這一來,豈不是把我孫兒往絕路上逼。”


    “那能如何。”於氏搖頭道:“自得那戮仙神刀獻上後,得了這萬戶封地,不叫阿大承他爹家業,去學什麽勞什子法術,能有何用?”


    那老叟道:“其實現在有二房三房,我也倒不是不舍得俊兒。”


    於氏麵色一冷,心道:“爹爹果是看不起阿大學道,想來定是不喜歡阿大。”她略一琢磨道:“爹爹,你舍得,可我這做娘的如何舍得?便是你舍得送去,可願見得骨肉分離?”


    那老叟道:“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懷胎白日時一樁奇事?”


    於氏點頭道:“那時雖害風寒,頭疼腦熱,不清不楚,但後來聽得奴才們私話,也曉得了。”她聽得這話,不由暗暗奇怪,以前公公從來不肯講,怎如今提起這事來?


    老叟道:“當年那道士說什麽緣法自在不得強求,我本以為是說他,如今想來卻是說我,想來那等神人有知曉未來過去的本事,這才篤定俊兒與他有緣。”


    這事於氏早便知曉,其實心中何嚐不疑,但終歸是舍不得兒子。


    此時忽有下人敲入房門道:“稟主母,外有一道人求見。”


    “轟走!”於氏正惱間,不假思索便將仆人喝出道:“府中從不見野道士,你這奴才新來的不曉得規矩麽?”


    那仆人硬著頭皮道:“那道人會法術,步步踏入,護院圍上去推他便如推山似的,根本轟他不走,以棍棒金器打他便如打生鐵般,護院門手都軟了也沒傷他一點皮毛。”


    於氏一驚,轉去看公公,老叟笑道:“那人經不得提啊,果是來了。”


    於氏急急趕往前廳,便見得一道人已在在朝南位上坐定,不由氣得抖起來,朝南位可是主人位,這家裏除了自家丈夫和公公外,便是她也坐不得,這道士卻是毫不客氣。


    但她餘光掃見廳堂裏一地氣喘籲籲的奴仆,便曉得這人是真本事,暗暗使了個眼神派一旁尚無大礙的下人去知會鄭老,自家則收斂神色,上前道:“敢問這位道君如何稱唿,何以坐在本家主座上?”


    青峰嗬嗬笑道:“貧道王奕,乃是來收徒的,理應坐這朝南位。”


    於氏心中大焦,但麵上卻收斂得極好,裝作不知道:“卻是不曉得道君尋得誰人做徒。”


    “自是你兒子。”青峰起身道:“於氏,閑話不多說了,但管叫你兒子來,我隻問他一句話,他若願意,我便要帶他去,他若不願,我便將她留下。”


    於氏大驚,此人甚是不要麵皮,竟是單刀直入,她氣得將手中錦帕絞得吱吱作響,卻是無可奈何,轉過身去,喚過隨來的貼身丫鬟道:“去,將大公子尋來。”


    那丫鬟隨著於氏許多年了,見得主母一臉殺氣,心領神會,便走了出去。


    青峰那不曉得於氏意思,卻是懶得理會,等了片刻,便見得先走的仆人帶了個老者上來,那老者一來,於氏喜上眉梢,正要指揮這鄭老頭對付青峰,卻見鄭老頭身形一晃,拜了下去,磕頭道:“晚生見過先生。”


    青峰不曾收斂氣息,這鄭姓一見,便曉得是道門中的高人,自是納頭便拜,哪管得麵皮,一人老態龍鍾,一人年輕英俊,老者以晚生自居,拜年輕人為先生,便是對那於氏最好的迴報,雖說道門高人心性極好,但若觸他們黴頭,少不得要被施法戲弄一番。


    “拜我也無甚好處,我可不是來收你個老頭做徒弟的。”青峰目光衝那於氏一掃,忽而笑道:“那未來徒弟好大排場,叫我這未來師傅等得可久,待我攝他來問問何以怠慢為師。”


    言罷,青峰念頭一伸,便尋見那被諸多人鉗製四肢,困在後院的某人,他將指訣一抖,便有一道清氣飛出,一閃便將那大少爺卷了去,穩穩收入前廳中。


    這少爺還有些懵懂,但見滿地東倒西歪,那鄭先生又跪在地上,不由皺了眉頭,青峰見狀道:“台下那人,自報姓名來。”


    “你又是何人?問人姓名當自報家門才是。”台下這位見得母親麵色不善,便才這人來勢洶洶不是好事。


    青峰笑道:“貧道乃浮生山先天派先天祖師坐下十二弟子王奕,與你前世有一場師徒緣,特意來收你為徒的,再問你一句,你姓甚名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邢俊是也。”這大少爺話一出口,頓覺不對,自家明明不詳說,怎就說了出來,況且此人說什麽前世師徒緣,莫非自家是什麽人轉世不成?一想到此,便問道:“王仙人,你說我前世與你有師徒緣,可有證據?”


    青峰嗬嗬笑道:“我送你投胎轉世時就怕旁人不認賬,你前世有個化名叫趙錢孫,我便在你臍下三寸留個李字,你說是也不是?”


    這等私密|處,除了父母外,也就爺爺和乳娘曉得,若是個疤痕倒也罷了,偏偏是個文字,又不是邢家的姓,這就有幾分古怪,是故誰也不願亂傳,如今聽得青峰如此篤定,邢俊登時信了大半。


    “胡說,這道士定懂什麽隔板猜枚的法門,他是眼下看得,當不得真。”於氏原本還不願得罪,但聽得青峰說出這等關竅來,登時大急。


    青峰笑道:“便是你刑家基業也是我贈的,為的就是你日後無慮親族。”言畢他伸手一招,一柄長刀便由手中虛現。


    “戮仙神刀!”於氏慘叫一聲,這一臂長短,二指粗細,上有戮仙二字的怪異曲刃便是自家發家的基業,此物乃是她丈夫一日在棲霞山中迷路時得來,那日他丈夫見得一位飛天仙人淩空禦使殺了另一位仙人拂袖離去後並不取走那長刀,膽大取來後發現此刀輕如蟬翼,削鐵如泥,百折不損,以為神物,進獻於大往後得了萬戶封賜,這才有了如今家業。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於氏此時不由啜泣起來,指著青峰道:“這是障眼法,這是障眼法。”


    青峰不去理會那女人,轉問邢俊道:“你以為呢?”


    邢俊跪下去拜道:“師傅在上,受……”


    青峰搖搖頭,一把托住道:“我還未有要收你,你怎麽自管自拜起來了。我且問你,見得如此母親,可舍得否?”


    邢俊皺著眉頭轉去看哭得似個淚人般的母親,一番掙紮後道:“聞得有外丹長生之法,我若得長生,便要全家長生。”


    青峰搖頭道:“妄言,不脫這血肉舟楫,終要毀在劫數之下,千年修道化元神,哪有仙丹共長生。我問你,可舍得?”


    “不要啊,阿大,不要啊!”於氏坐倒下去,用著近乎乞求的聲音,伸著手,仿若要將兒子過來一般。


    但此時身後一隻大手卻製住她道:“婦人短見,不足入耳,俊兒,隨仙長去吧。”


    於氏迴頭一看,卻是自家丈夫,這位侯爺得這份家業後便也有了許多打磨,他心思卻是十分簡單,千軍萬馬比不得道士唿風喚雨的本事,邢家這般無根無底成為萬戶侯,待得今上仙去,失了恩寵,家道敗落得極快,若有個修仙的長子做底,長久便容易了。


    “大丈夫誌在四方,俊兒你也快戴冠了,豈可因娘親不舍,而放棄大好前程?要在你娘懷裏喝奶到幾時?”邢侯爺這一句話,便將於氏一切奢望都打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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