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廠長停手,把包放在一邊,坐正身體,煙也放下了,淡淡的問道:“哦?你有什麽條件。”


    雖然落魄,但是不至於饑不擇食,丁一提出條件,楊廠長頓時就有點警惕,說話也有了距離感。


    丁一並不急,說道:“楊叔,您現在的處境是大勢所趨,我就一小幹事,對這些是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您送點東西,不過萬一情況再惡化,我就是想送也送不成了。”


    楊廠長也嚴肅起來,聽出丁一是想幫他,但是確實有心無力,人家一小幹事來看自己就已經夠可以了,還能怎麽要求人家?


    丁一說的萬一惡化,都是往好了說了,楊廠長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是特麽肯定得惡化,那時再要求丁一給自己送點東西基本不可能,弄不好還得搭進去一個。


    歎了口氣,楊廠長塌下腰,胳膊支在腿上,手扶住下巴,深深吸了一口煙,說道:“丁一啊,你能來看哦,還有這份心我就很滿意了,這事確實不是你能摻和的,你參加工作以來,表現得很好,有大好前途,我現在也沒什麽能為你做的,隻能是盡量不連累你,我總算沒看錯你小子,以後好好幹,別惦記我。”


    這也是一番好心,讓丁一不受牽連,老楊人不錯。


    丁一笑了笑,說道:“楊叔,你這還沒聽我什麽條件呢,就開始攆我了?跟您說實話,您還真攆不動了。”


    楊廠長狐疑的問道:“你小子還有後手?什麽條件說說看。”


    “楊叔,我上的組織幹校,組織我們參與對您和您這種幹部的思想教育工作,我走了走關係,把您劃到我管片的範圍了,現在您可是歸我管,我負責您的思想改造工作,您說,您攆得動嗎?”


    楊廠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楊夫人也聽出點門道,也不躲著偷聽了,拎著暖壺就過來了,兩口子急忙問道:“快說說是怎麽迴事?”


    真要有丁一參與進來,以丁一現在的態度,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丁一說道:“簡單點說吧,就是我每周能光明正大的來看您二位一次,明白了吧。”


    明白,就是說每周能給夾帶點私貨,這就可以了啊,不至於看不到一點光亮。


    多少關牛棚的人自絕,並不是受不了折磨,而是忍受不了毫無希望的壓抑。


    楊夫人抹了抹淚,說道:“那感情好,丁一,嬸子謝謝你!”


    楊廠長使勁攥了攥老伴的手,沒有說話。


    丁一彈了彈煙灰,說道:“楊叔,嬸子,我這可還沒說條件呢。”


    “說,說,什麽都行。”楊廠長催促道,反正已經最壞了,你的條件能壞到哪去。


    丁一從兜裏掏出個本本來。


    楊廠長看的眼皮子直抽抽,自打丁一出名以後,他愛掏小本本的習慣也被人挖了出來,並且傳的很離譜,都說丁一的小本本很神奇,幹倒了劉副主任,捧上去許副主任,辦成了動員會,弄火了聯誼會。


    知道點內情的更是傳丁一的小本本就是生死簿,寧可得罪李主任,不上丁一生死簿。


    “你,你這是幹什麽?”楊廠長心裏沒底了。


    楊夫人拍了楊廠長一下,“人家小丁工作認真仔細,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你緊張個啥?”


    我特麽能不緊張麽,上了這小子生死簿,閻王爺再給我勾走了,你個老娘們頭發長見識短。


    丁一打開一頁,楊廠長咽了口唾沫。


    “楊叔,別的我不多說了,就說您吧,我每次來,得帶走一份您的思想報告,最少一千字,沒問題吧。”


    楊廠長長出一口氣,瑪德就這點事你還拿出小本本幹啥?直說不好嗎?看把我嚇得。


    “沒問題,不就是思想報告嘛,你先把小本本收起來,等著。”


    說完,楊廠長起身進書房,屁大個功夫拿著一遝紙出來了,往桌子上一拍,“就這思想報告,我有的是,這些日子沒幹別的,光寫這個了,雖然比不上你們大院檢討書日更十萬的閆富貴老師,但是比起這個每天兩更的作者君,還是要強不少的。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寫,現在熟練得很,都是套路。”


    丁一抽出一張來看了看,說道:“楊叔您這水平夠可以的,寫夠十萬給你上推薦。”


    閑聊了幾句,丁一起身告辭,楊廠長很久沒這麽痛快了,趕緊拉住丁一,“著什麽急嘛,再坐一會,老婆子,你去屋裏把下周讓他帶什麽,列個單子,不用客氣。”


    楊夫人麵色一正,說道:“說什麽胡話呢!丁一啊,你別搭理他,這算是在你這又找迴當廠長的感覺了,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你看著安排就行,嬸子知你情,你是個好孩子,要是有事,記得千萬別牽連進來。”


    楊廠長臉色也黯然下來,好心情也消失殆盡,拍了拍丁一肩膀,“你嬸子說得對,事不可為,顧好自己先。”


    丁一說道:“您大廠長都罩不住,萬一有事我有心也無力啊,不過現在看沒什麽問題,畢竟李主任在管,我和他有點交情,萬一有什麽事我會提前跟您說,至少最近挺穩定,我下迴再來給您匯報工作。”


    楊廠長搖搖頭,麵帶苦笑:“該是我給你匯報工作嘍。”


    。。。


    從楊廠長家出來,丁一慢慢的往家走,這是丁一做的風險投資,他負責的範圍,找了幾個技術型的倒黴蛋,楊廠長和朱廠長都在列,今天楊廠長的反應,讓丁一很期待明天和朱廠長的會麵,老朱人不錯,脾氣較楊廠長更直爽,還曾經私下招攬過丁一,倆人打過交道,也算熟人。


    他們這種人基本參與的鬥爭都不深,大多還是受到牽連,風頭過去後都是緊俏人才,硬通貨,基本上平反是必然的,現在結個善緣,慢慢處。


    至於組織學習班的其他同學,大部分幹勁十足,熱情高漲,鉚足了勁選了些頑固分子,要證明自己的思想改造能力,對於這個丁一隻有冷眼旁觀,嗬嗬。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貧道?嘿嘿,無量天尊!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小馬英今晚咱們玩點新鮮的。


    想到這,丁一不禁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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