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廠長親自上前,奪過丁一手裏的驗收單,翻看了幾張,對宣傳科其他幹事說道:“去,把你們的驗收單,結算單據都拿過來。”


    牛書記臉色也不好看,丁一和艾坤跟他倆通氣時隻是大致說不服上級,想別苗頭。沒想到還有這麽大的瓜。下邊人撕逼他們這個級別不會在意。可是居然拿獻禮工程做文章,這就不能容忍了。


    一幫幹事碰到正事倒也不含糊,很快每個人拿著一疊驗收單,結算單迴來了。楊廠長過了一遍。深吸一口氣,壓著火。對丁一說:“你說他刁難打壓你,也有證據嗎?”


    說完,把手裏的單據遞給牛書記過目。


    丁一答道:“在這次新車間的工作中,說劉副科長刁難打壓,是我個人主觀意見。但是其他事情上,我有客觀情況。”


    楊廠長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重點!”


    “我入職以來,多在車間進行工作,和工人兄弟們離得近。我一直向一線工人們征求對宣傳工作的意見。這是意見簿。”丁一又掏出一個小本。


    劉副主任肝都顫了,祖宗您別掏了,您給我來個迴首掏得了。


    “工人兄弟們大多數對我們宣傳工作提了很多建設性意見。都寫在這個本上。不會寫字的我代寫的,個人有簽名。按照領袖的思想,結合上級領導對宣傳工作的指示,還有首鋼和四九城汽車廠等兄弟單位的工作經驗,我主動對我廠宣傳工作提了點改進建議。”哎,我又掏出一個小本。沒想到吧。


    “我把這個意見簿和建議交給劉副主任的時候,他。。。他。。。”丁一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照直說!”楊廠長有點壓不住火了。


    “他給我扔了出來,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丁一又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你放屁,你什麽時候給我看過這些東西,你也根本。。。不,廠長,他誣陷我,我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劉副科長有點不敢相信,丁一這孫子居然這麽陰。這是要玩死我啊。


    丁一現在啥也不說了,就是秦淮茹附體,小眼圈泛紅,眼淚在眼眶裏含著。咬著下嘴唇,一副小受的模樣。


    丁一收集工人意見的意見簿是真的,工作建議也是認真準備的。唯獨上報劉副科長是假的。但是這個年代沒有監控錄音,丁一是證明不了他上報過。但是劉副科長同樣也沒法證明丁一沒有上報過。這個瞎扯淡的指責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唯一的意義是領導怎麽看。有了前麵的鋪墊。劉副科長自然沒法解釋。黑鍋是背定了。


    你,劉副科長,竇娥重生,楊乃武再世。


    啪!本席宣判,老劉刁難打壓罪名成立。


    牛書記拍了拍楊廠長的肩膀,畢竟是廠裏組織書記,養氣功夫一流,知道這事不能再擴大激化了。說道,“老楊,了解的差不多了,把這些東西都帶上,咱們開個組織委和廠辦會議,討論一下對這種歪風邪氣的處理意見。”


    楊廠長也壓了壓火,說道:“大家先各就各位,務必保持嚴肅的工作作風,我們工作的重點始終是國慶獻禮工程,務必要圓滿完成任務。”


    趙科長看了看萎靡的劉副科長,又看了看不動聲色的丁一,沒有說話,跟上領導隊伍去開會了。牛書記一句歪風邪氣,就給此事定了性。反正與我無關,我一句我負責和上級接洽宣傳工作的大方向,具體工作由劉副科長負責,頂多一個管理不嚴,這還叫事嗎?你老劉是死是活看天意吧。倒是省了我親自動手了。


    艾坤在一旁看的兩眼放光,特涼的是個狠人啊,和我工作時那叫一個穩重,沒有說過劉副科長一句壞話,反而我抱怨時一直說好話。轉身就是一刀直紮心窩子。我喜歡。丁哥,以後你就是我親哥。姐夫我都不要了。不行,我先去給丁哥弄一身運動服,胸口帶華夏字樣的那種。我得學著點。


    迴到宣傳科,一幫幹事也沒了閑聊的心情,科室裏靜的可怕,劉副科長把丁一叫到辦公室,這迴丁一沒有把門帶上,這會沒必要關起門來說話了。


    劉副科長靠在椅子上,倒是一臉淡然,“我是沒想到你對我意見這麽大,費了這麽大心思對付我。”


    大庭廣眾之下,這話能接嗎?反派死於話多不知道嗎?


    丁一麵不改色,朗聲說道:“劉副科長,最開始和您發生口角,是您對我父母出言不遜。我今天對您有意見,並不是針對您個人,是針對您的工作方式和態度。領袖教育我們要批評和自我批評,我對您提出批評,您應該反思工作中的不足,而不是抱怨我。要是我受到批評,我會先開展自我批評,對意見虛心接受,再對工作進行改進。您是領導,道理比我懂得多,您說呢。”


    一番話滴水不漏,綿裏藏針。劉副科長擺擺手,徹底認輸了。如果是私人恩怨,還有轉圜的餘地,大不了拉下臉認錯。可是丁一這王八蛋,樁樁件件都往工作上靠,尤其是新車間的項目,那簡直捅了楊廠長的肺管子。一點翻盤的希望都看不到。


    處理意見倒是來得快,不過為了獻禮,全都壓下來了,穩定壓倒一切嘛。


    劉副科長沒有動,但是權力沒了。廠辦臨時空降了一個副科長主管具體的宣傳工作。趙科長依舊低調的摸魚,顯然上麵有人,且心思不在軋鋼廠。


    丁一原地踏步,輪不到他上位。


    這件事情最後悄無聲息的過去了,丁一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首先收拾掉劉副科長,不再穿小鞋。其次立個威,苟起來的前提是沒人敢輕易惹你。這也是丁一選擇在公開場合發難的原因。


    宣傳科的變化並不大,但丁一的變化不小,沒人再拿他當新兵蛋子了。且丁一的工作變成了收集工人意見,做宣傳科工作改進方案。徹底脫離了體力活。


    劉副科長雖然沒動,隻受到廠內口頭處分。看似不痛不癢,但實際比殺了他都難受,這一個處分直接斷送了劉副科長的前途。由一個眾星捧月的幹部,到現無人搭理的大字報書寫工具人,落差極大。職場是個非常現實的地方。


    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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