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芬生氣是肯定的。


    她不止是生氣,是怒氣衝天,她恨不得將頭上包著紗布的王大強狠揍一頓。


    “活該,誰讓你去逞能!”


    她甩下門簾走出王大強的屋子,看著廊簷下站著的喬蕎和劉明喜,怒氣象炮彈一樣射了出來。


    “掃把星,喪門星,誰跟你沾上邊誰倒黴!我家二狗的傷才好,大強又傷了,你說你修什麽房子?你那房子是城隍廟嗎?裏麵養活的是一群索人命的鬼嗎?”


    喬蕎不說話,由著她發作。


    劉明喜看不過去,勸道:“也不是誰故意的,孩子們扳動了拖拉機,大強為了救劉梅英才受了傷——”


    “哎吆,我說呢,他痰迷心竅要去幫著修房子,原來是讓騷狐狸招惹去的!砸死他活該,就當我沒他這個兒子!”


    喬蕎忍不住了,她得堅持著解釋一下。


    “王翠芬,你得高興才是,有大強這麽一個懂事的兒子,他來幫我家修房子有錯嗎?救人有錯嗎?娃是好人,不要再責怪了。”


    “呸!你別盡撿好聽的說給老娘聽,我才不信你那些鬼話,全大李莊就你能耐,一會修新房一會建養雞廠,有你倒黴的一天,你等著!”


    她說完扭身進了堂屋,覺得不解氣,將喬蕎提來的一籃子雞蛋飛起一腳——


    雞蛋滾落在院子中,摔得黃金滿地。


    ......


    崔長耿聽完王翠芬絮絮叨叨的抱怨準備去上夜班了。


    王大強受了傷,他隻能安慰一下,安慰有些敷衍,是因為他覺得王翠芬有些小題大作,什麽要去報案,要讓喬蕎不得好死.......崔長耿聽得頭疼。


    他要急著去上班,新換了的工種輕鬆,但必須嚴格操作,他不想讓張鳳女失望。


    除了不想讓張鳳女失望,他還期望得到她的讚許。


    他換洗得幹幹淨淨出了門。


    走出村子,朝南而行,小路上張鳳女的自行車聲由遠而近。


    這似乎已成一種默契,隻要他去上夜班,張鳳女總會來廠裏值班。


    “天熱起來了。”


    張鳳女下了車子說道,她最近換衣服換得勤,一件銀白的滌綸襯衣讓她年輕不少。


    齊耳的短發新修剪過,劉海也被燙過,蓬蓬鬆鬆綻出許多花朵。


    “是熱起來了,天黑得晚。”


    崔長耿抬頭看西邊的天際還沒有裉盡晚霞,紅紫色的雲層折射著瑰麗的光芒。


    “那邊的樹林裏有一種花,叫金露梅,也不知道開了沒有。”


    張鳳女不想立即進磚廠,進了磚廠崔長耿要去幹活,她隻能假裝去巡查看一看他。


    “要不,我陪你過去看看——就怕遲到了,這樣可不好。”


    崔長耿明白她的心思,目光中透出幾縷深情。


    “這不有我在嘛,你可以現在向我請個假。”


    張鳳女推著車拐了一彎,已向樹林走去。


    樹林很茂密,有了些歲月滄桑的柳樹撐起婆娑的綠蔭,張鳳女將車靠在一棵老柳樹上,迴頭望了崔長耿一眼。


    這一眼膽大情深,極具誘惑。


    崔長耿的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


    可惜,天沒有黑,樹林外麵,依稀傳來人聲。


    “金露梅其實有兩種,一種是黃的,叫金露梅,一種是白的,叫銀露梅,這花在北方特有,開起來比梅花好看。”


    張鳳女說話真好聽,崔長耿覺得在她身上,有著大李莊女人不具有的東西。


    她文化不高,隻讀了初中,跟著有錢的老公長了不少見識,增補了她不平庸的氣質。


    “你懂得真多,我隻懂一種花——你知道嗎?”


    崔長耿扔掉了煙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鳳女,他的唿吸已落在了她的臉上。


    張鳳女有些不能自持了。


    崔長耿的身上,散發著男人的汗味和煙草味,雜夾著胰子的清香,令張鳳女心旌蕩漾。


    “什麽花啊?”


    她掙紮著問了一句。


    “你這種花——迷死人的花!”


    他的胳膊伸過去,緊緊地摟住了她......


    崔長耿的遲到成了慣性,但無人問津他遲到的原因。


    組長早察覺到了什麽,他裝聾作啞裝作什麽也不去問。


    張鳳女看到兒子時有過一些內疚,看到男人李全富癱在炕上,她的內疚便會蕩然無存!


    ——憑什麽要為他守著身子!憑什麽要放過崔長耿這個男人!


    李全富的心頭好是王翠芬,又為了朱小娥搭上了一條腿子。


    崔長耿是王翠芬的現任丈夫,就算不貪圖崔長耿的熱情似火,也是對王翠芬最大的報複!


    張鳳女在和崔長耿沒有實質性的接觸前,做了大量的比較和考慮。


    人,在作惡之前,在臣服欲望之前,總要說服一下自己,給自己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張鳳女正是如此。


    實質性的接觸在一個暴風驟雨突降的夜晚來臨。


    張鳳女在磚廠的辦公室聽著窗外的雨聲,便有了類似於寂寞的情緒。


    寂寞夾雜著煎熬,混合著相思,讓她聽著磚廠機器的轟鳴再也無心睡眠。


    ——崔長耿就在百米之內!


    而要想促成某件事,她需要果斷地鋪墊一下前提。


    她起身撐著雨傘來到了配電室,拉下了電閘。


    磚廠,陷入一片漆黑。


    工人們紛紛詢問:“是不是停電了?還是線路出了故障?”


    張鳳女踩著冰涼的雨水內心如火,她對大家說道:“雨下得太大,可能哪裏短路了,天太黑雨太大,隻能明天修了,大家今晚休息吧!”


    引得工人們歡唿雀躍。


    崔長耿在張鳳女的手電筒落在自己身上時便明白了一切。


    他躲在黑暗中沒有迴家。


    磚廠不一會就安靜下來,隻有門衛的老頭發出咳嗽聲。


    他輕手輕腳走向張鳳女的辦公室。


    推了一下門,門是開的。


    他走了進去,黑暗中看不清任何東西。


    一個不著一縷的身體撲進了他的懷抱。


    頃刻,他們的世界燃起熊熊烈火。


    象要燒穿整個落雨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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