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


    相柳沒加入辰榮義軍,洪江早一百五十年就在西炎王打擊下,瀕臨被滅。塗山璟為了維護中原氏族的人身財產安全,給了辰榮義軍大批軍械、醫藥、糧草援助……甚至泄露西炎軍情,暗地裏給洪江出謀劃策。


    終於,


    因為他跳得太狠了,招了西炎王的眼。


    西炎王設局,


    在塗山璟和辰榮義軍做交接的時候,派人去擒殺塗山璟……危急關頭,幽變作塗山璟的樣子,帶人引走了大部分追兵。讓塗山璟自己進大山逃跑……


    ——————————


    “咦?”


    山林深處,一方清溪蜿蜒……


    溪水之畔,通體雪白的天馬甩著尾巴,正在飲水。


    而更遠一點的小溪中央,被溪水常年衝刷、反複洗濯的,格外圓潤的大石頭上,身穿桃紅色繡棣棠花紋襦裙的少女,正在浣發。


    天邊陽光明媚,山中鳥語花香。


    空氣中本都洋溢著懶散、悠閑的味道……直到清澈如鏡的溪水中,隱約有血色蔓延。


    前方林中,有成群的飛鳥驚恐四散。


    叫聲淒厲……瞬間打破了所有美好……


    “真是掃興。”


    防風意映從水中收迴浸濕的長發,挽在臂彎間,擰的半幹了,才拿根發帶,鬆鬆係住。


    流光:“喔——喔——”


    “怎麽,你想過去看熱鬧?”防風意映秒懂坐騎的意思,道:“想看的話,我們就去前麵看看也無妨。”


    說著,


    也不騎上流光,便一人踏風往前,先探路去了。


    流光見狀,熟練的放輕了蹄下動靜。


    一人一馬,


    就這樣悄然闖進了塗山璟精心布下的迷霧幻陣中。


    而即便她們行動再是小心呢,進陣刹那,也立即就被塗山璟發覺了行蹤。


    於是,


    防風意映眼前,很快出現了個提刀的劫匪,滿臉淫笑,朝她走來。


    塗山璟是想以此幻景,驚走意映的……卻不料,防風意映見此,毫不猶豫抬臂舉弩,射了幻景中的劫匪一箭。


    一箭穿腎!


    “我討厭別人用這麽惡心的表情看我。”


    防風意映道:“……幻術?”


    雖然箭矢穿過人體,有微聲,有血花,人倒下的姿勢也很正常……但是,那血花的模樣不對。


    防風意映蹙了蹙眉,首先撕下一塊衣襟,蒙住了臉。


    然後才準備退出幻陣……退……退……


    沒退出去。


    路上還真個遇到了不少“盜匪”。


    有神族也有妖族……一見到她就喊著滅口的話,衝了上來。


    防風意映紅唇微抿,秋水雙眸靈光閃爍,卻沒有再急著動手。


    她意識到,她可能無意中惹上了個大麻煩。


    ………………


    “如此精妙的幻術,哪怕理智上叫人看穿了,眼睛也看不破……真是厲害!”


    “可是,我的箭是很貴的,公子若想僅憑幻術,就將它騙出,可不太道德。”


    防風意映黑著臉,避開了幾把刀鋒。


    ………………


    塗山璟:“正欲請問小姐,要何報償,才能不吝出手,救我出此難關。”


    輕緩平靜,淡然從容的音調,叫人絲毫也聽不出,他靈力耗盡,已至窮途的窘困。


    ——如果不是沒靈力了,塗山璟不會放縱血水這樣流入小溪。他深知,便是這大山深處,暫時沒有別的追兵。


    小溪裏麵,飽含神族、妖族靈力的血水,一旦流出,也容易為他引來不可測的對手。


    ………………


    “希律律——”


    流光也走進幻境裏了,隻是不解,為什麽從外麵看,主人還在,踏出兩步,就看不見她了呢?


    ………………


    防風意映:“讓我和我的坐騎會合,你幻陣中困住的人,我可以全都為你料理了。”


    塗山璟:“好。”


    話音剛落,防風意映纖手便已觸到流光身上柔順的鬃毛。


    沿著鬃毛再往下摸一段,便是她的兵器了:一柄新買半年的、金天氏製作的強弓,一袋普通的木箭……


    不想再沾惹更多麻煩了,


    防風意映信守承諾,射殺了塗山璟幻陣中,被他暴露出蹤跡的所有人。


    然後,


    沿著塗山璟開出的陣法裂隙,走出了幻境。


    ………………


    出去後,


    她就騎著流光,飛向洛水,去附近最大的神族部落拜訪了。但對那場發生於山林中的圍殺,究竟是誰要殺誰,則毫無探究的欲望……


    塗山璟脫險、迴家後,


    倒還記得要給救命恩人追送報酬……


    於是,


    精擅書畫的青丘公子,在空下來後,就手繪了防風意映的肖像一副,預備發動塗山氏遍布大荒的生意網,來找人。


    ………………


    然後那副肖像畫,


    還沒發出青丘山呢……就被上青丘做客的,曋夫人的侄女,塗山璟的表姐,叫破了身份來曆。


    曋淑慧:“咦?這不是意映的畫像嗎?”


    “意映?”


    塗山璟聞言揚了揚眉,道:“表姐認識這位小姐?”


    ………………


    “嗯,北方防風氏族長嫡女。平時一起玩過幾次。”


    曋淑慧好奇打量著從小文質彬彬,待人有禮的表弟。因想著塗山璟也是到了年少慕艾,可以議親的年紀了……


    姑姑也總盼著,塗山璟將來能娶個自己中意的妻子,琴瑟和鳴。就道:“防風氏,自古弓箭傳家,傳聞他們的祖先,可以射落星辰,門第在西炎,也不算低了……”


    “意映姿容出眾,為人伶俐。防風族長又隻得她一個女兒,素來教養精心。”


    “琴棋書畫、女工算賬,我和她比,都自歎弗如……若要配你,將來主掌塗山世家,意映也是合適的。”


    ………………


    塗山璟:“表姐想什麽呢?”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邊,低咳了下,“我和防風小姐,隻是有過一麵之緣……”


    曋淑慧見狀笑道:“隻是一麵,就能將意映容貌神采,描摹的這樣栩栩如生。璟,你的畫技,可是愈發高超了。”


    關鍵是,


    隻是一麵之緣,塗山璟連防風意映叫什麽都不清楚。他還一有閑暇,就畫了意映畫像來……他是想做什麽?


    說塗山璟一點不想和防風意映,有深入認識,曋淑慧她是不相信的。


    ——————————


    三個月後,


    樊氏家主壽宴,塗山璟受邀前去。


    宴席之上,


    防風意映赫然在座。


    依然是青絲紅裙,眉目如畫的一個麗人。顰笑之間,卻再不見山林之中,出箭對敵的凜冽英姿了……反而笑容溫婉,柔情綽約。


    由侍女攙扶著跨過門檻的樣子,


    真真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塗山璟不由看的微微呆了。


    而這一呆,


    落入有心人——比如樊氏從小仰慕他風華,又從曋氏那邊,得到了他有意相看防風意映消息的女公子眼裏,卻給防風意映,又引來一場麻煩。


    比如在釣魚的時候,


    被人故意推下水,想要看她出醜了。


    ………………


    但其實,


    防風意映被人推搡的時候,是有感覺,並且可以用靈力避開的。


    隻是本著有仇不隔夜,現場就要報的態度,她還是順著那力度,落湖了罷了。


    然後進水同時,


    就暗中出手,把樊氏小姐一起拉湖裏了。


    ………………


    “意映姐姐……”


    辰榮馨悅突逢變故,愣了一下,然後又在讓侍女去救防風意映,還是她自己下水之間猶豫了下。


    便見湖對岸的男樓中,


    一道天青色身影,已經一躍入水。在湖裏捉住了,明顯不會遊泳,落水後,隻知道用靈力閉氣的防風意映的手。


    辰榮馨悅:“璟哥哥、動作夠快啊。”


    但早知道塗山璟會親自下去救人的話,她剛剛就不該猶豫,要不要入湖的。


    宴席上,落水濕衣的一點小狼狽,和未來塗山夫人的友誼,孰輕孰重,辰榮馨悅還是看得很清。


    ——————————


    “塗山少主……”


    防風意映也沒想到,青丘公子塗山璟會下湖救她。但很快就察覺出,塗山璟禦水的靈力波動,似曾相識。


    “是你?”


    那個在大山裏遇見的幻陣師……是了,青丘塗山氏擅水靈、幻術。


    塗山璟:“是我。”


    “許久不見……在下,還欠小姐一份買箭的報酬。”


    買箭,而不是買他的命。


    防風意映識趣的,也沒想過要青丘公子以身相許,隻代防風氏,和塗山璟合夥,開辟了一條從北方直通中原的商道——從前,防風氏的貨物是需要先到西炎城,再轉赤水,才能銷往中原的。


    很繞,但沒辦法,


    中原氏族素來排外,生意難做啊。北方大地貧瘠,那裏的族群要發展壯大,又免不得需要外部資源幫助。


    ………………


    真是清醒的選擇……


    塗山璟對防風族長,膝下隻有二子一女,所以從小就將兒女一起,帶在身邊闖蕩。一視同仁的教導,不做懷疑了。


    他想,


    如果防風少主防風崢,真要意外有個三長兩短,防風意映無論修為、才幹,都確實是可以撐起防風氏,讓它繼續發展壯大的。


    但可惜,


    防風崢現在活的好好的,可以想見的是,將來也會一直很好的活下去。


    所以,


    防風意映現在,很少需要,考慮太多家族事務。除了意外救過塗山璟一次,所以代家族和他談了筆合作以外……


    防風意映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隨她心意,遊曆大荒。想到哪裏就玩到哪裏……


    然後等著未來某天,


    父兄為她訂好了婚事,她再乖乖迴家成親的。


    ………………


    比如,


    聽離戎昶說,最近防風小怪,就有意和西炎開國勳貴嶽氏聯姻。將防風意映許配給嶽氏族長第三子。


    塗山璟:……


    “意映,她喜歡那位嶽三公子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


    離戎昶很有義氣道:“這個問題,我可以幫你問問她哥。”


    塗山璟:“不用了。”


    離戎昶:“真不用?”


    “不用。”


    雖然塗山璟已經明確的,說了不用了。但是離戎昶最後,還是幫塗山璟去問了。


    不過由於,


    防風意映她哥,當時都在西炎城。


    而防風意映本人在皓翎過冬的關係……


    當這個問題的答案,有機會被防風邶問出來時,已經是那年年底了。


    防風小怪已經收下了塗山氏的人送來的聘禮,天下皆知,兩年之後,七月初七,青丘公子塗山璟便將娶防風意映為妻了。


    所以,


    塗山璟當時和離戎昶說,不用幫他問,防風意映對嶽三公子是否有意,是認真的啊……


    因為他扭頭就去找母親曋夫人,


    道:“娘親,我喜歡防風氏的意映小姐,勞您、為我向防風族長下聘可好?”了……


    ………………


    所以,


    和塗山璟訂婚後的防風意映,收到了哥哥問的,她喜不喜歡嶽三公子的問題,也很懵然。


    關鍵,


    嶽氏隻是防風小怪精心挑選出的,可以和防風氏聯姻的家族。


    門第比防風氏略高……防風意映這個條件,配一個不是少族長的三公子,即便那位公子在軍中年紀輕輕,已有威名,也還是很匹配的。


    而防風意映本人,


    對那位嶽三公子其實沒什麽印象來著。


    因為她愛好遊曆天下山水,


    從小往中原大地去的時間,比留在西炎城裏多多了。


    ——————————


    那——


    “你喜歡我嗎?”


    成婚後一個月,


    塗山璟才在,防風意映晚間拆頭發的時候,故作無意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防風意映聞言迴眸,瞥了靠在床上,捧著卷古書看的塗山璟一眼,明眸流盼,似笑非笑道:“這個問題,一般人好像都是婚前問的吧?”


    “所以你夫君我不是一般人。”


    塗山璟淡定自若的翻了卷書,道:“我心悅映兒,亦有自信,能夠打動映兒的心。”


    “便是映兒現在還不喜我也無妨。”


    “你喜歡什麽樣的夫婿,直管說來,我再勉力學做就是。”


    ………………


    防風意映:“……會梳頭的。”


    “什麽?”塗山璟聞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你喜歡什麽樣的夫婿。


    ——會梳頭的。


    ………………


    “映兒喜歡什麽樣的發式?先別拆解了,給為夫看看,嗯?”


    他放下了,看半天沒看進去多少字的書。


    披衣起身,走到了防風意映身後。


    拿起梳子,為她梳頭。


    而她身前,


    打磨精致的水晶鏡中,忠實映照出了一對璧人,相擁的身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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