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我相信你們的判斷。”


    然後又給防風意映繼續科普,道:“蒼梧之種的力量,一般情況下,是廣泛存在於整個若木族領地中的……”


    “或者說,從蒼梧大人離世以後,若水旁邊的若木林,就是一直在靠蒼梧之種的力量維持了……所以蒼梧之種的力量覆蓋到哪裏,若木才能生長到哪裏,哪裏才是若木族領地……”


    “而若木族中,偶爾有人,會格外的受蒼梧之種眷顧……眷顧到,蒼梧之種會迴收力量,重聚神器本體,伴他左右,陪他成長,隨他征戰……”


    “那種人,一般被我們,簡稱為蒼梧傳承者。”


    “至於若木族內部,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是叫傳承者聖女、聖子的,後來就變成大祭司了……”


    “按照規矩,如果蒼梧之種有傳承者出世,若木族是必須效忠於他,為他奉上一切的。”


    淩雲聽到這裏,補充了句,“星河前輩,你是太久沒去過若木族了,現在他們傳承者,已經不單設職位了。如果有了,就是族長。直接以領袖之名,掌握全族。”


    若木族族長……防風意映大概知道,所謂幾百年前不幸死去,讓蒼梧之種自閉至今的傳承者是誰了:西炎四王子妃,蒼玹母親,亦籬。


    ………………


    西炎蒼玹:“我娘是蒼梧上代傳承者?那為什麽她還會死,為什麽她死的時候,沒有神靈來救她?”


    星河:“……這倒的確是個好問題,正常傳承者遇到生死關頭,蒼梧之種不會不出手啊。”


    他也很疑惑,所以他去問了問蒼梧之種,這個問題。


    ………………


    “……亦籬是自殺,給丈夫殉情死的,我救她什麽?讓她生不如死,苦苦煎熬,品嚐半生失愛之痛嗎?”


    這一次,麵對星河的問題,蒼梧之種沒再自閉不理人了。隻哀慟道:“我當時出手了啊,亦籬死時,拿我化兵自刎,獻上了她最後的力量,尊奉於我……”


    “然後就跳進了她丈夫未合的陵墓裏,我親自出手把她丈夫的棺材打開,讓他們合葬了。”


    又道:“我曾經使用的神器外殼,亦籬想要留給兒子,做個念想,我也答應了。迴若木族的時候,沒把神力全部收迴,讓那朵若木花凋謝……”


    “若木族的人因此多年不設族長,派了大量死士去西炎蒼玹身邊,我也默許了。不曾阻攔……”


    所以,蒼玹還想要他怎樣呢?


    ………………


    西炎蒼玹:“……我娘是給我爹殉情死的,那你為什麽不救我爹?”


    蒼梧之種沒有說話。蒼玹隻當他心虛了。


    蒼梧之種:“……山海在冀州一戰,為何沒救辰榮雲桑?因為來不及……”


    “我並不會時刻看著傳承者……亦籬死的時候,也成年了。她是大荒第一刺客,身邊有若木族忠心耿耿的戰士誓死保護……”


    “我並不知道,她那時候,已遇上了生命危險……你爹在真正的死局來臨前,把她用飛行坐騎,提前送走了……”


    “我的感知裏,亦籬很安全。”


    “沒有任何人有告訴我,要我出手……沒有人。後來我察覺到有六千若木族的戰士,突然一齊死去……我的力量也過不去……”


    “傳承者不在,沒有事先用秘法種下的若木樹,我不是星河,無法把力量傳遞出半個大荒的距離。我沒辦法……”


    我沒辦法……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可對於一尊生於上古的神靈而言,裏麵又有蘊含多少不忍言的哀慟。


    ——————————


    “當年之事,是我西炎有愧於若木族。”


    西炎王道:“曾經不識尊神存在,有負神恩,是孤之過。但顧犬補牢,猶未晚矣。尊神若願再擇傳承者,仕於西炎,孤會將從前,知若和亦籬夫妻,掙下來的東西,都留給他……”


    “蒼玹……那個孩子,是亦籬此生,唯一的骨血啊。”


    蒼梧之種:“你等一等。就待那別動。”


    西炎王:“好,孤等尊神……”


    ——然後他就等來了,身上掛著一堆如木遁般增益神術,提刀來捅他的若木族刺客。


    ………………


    “啊——”


    那刺客通過殿內一株,盆栽的矮鬆,跳到西炎王身邊的時候,缺乏對神戰鬥經驗的王族暗衛們都沒反應過來。


    身經百戰的西炎王自己,倒反應過來,並及時還手了。但有神術加持的刺客,完全是懷著必死之心,在和他戰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就執著的,要在西炎王身上多捅兩刀……


    最後刺客本人,都被暗衛亂刀砍成十八段,屍體都燒成焦炭了。沒有生命氣息的軀殼,居然還在隱隱綠光的驅使下,在西炎王腳上多紮了一刀……他才咽氣。


    ………………


    天幕對麵,本來和皓翎王一起在聽星河講古的阿念,見此情景,被嚇了一跳。


    防風意映察覺到情況不對,想要去看。卻被塗山璟,死死按住了腦袋。往胸前埋。


    “意映,別看。”塗山璟臉色青白道。


    說話的同時,手已經摘下防風意映腕上弓箭狀的手鏈,把星河捏在了手裏。


    “師父……”


    求救之意,不言而喻。


    ………………


    但星河完全沒有顯露戰鬥形態的意思。


    隻道:“初犯瀆神,三刀六洞,足以懲戒了……”


    “所以我也收手了。”蒼梧之種冷冷的道:“是神王陵裏一群廢物,慣大了你的膽子嗎?西炎王。”


    “竟敢仗勢欺神,指我以走狗,又拿西炎蒼玹和亦籬相提並論,辱我太甚!”


    “我的傳承者,曆代都是擁有自然之心的山林寵兒……像西炎蒼玹那種,和你一般權欲熏心,冷血自私之人,他別說不配做我傳承者,他都不配做若木族!”


    “天命、瑤琴他們能忍,守陵一族門風敗壞,等著天下之爭,先出結果。而我不能忍。”


    ………………


    塗山璟:“若木前輩,請慎言……”


    “陛下一時失言,想來並無辱您之意。您這樣直接召眷族,為行刺事,是隻為一己顏麵,不顧若木族死活了嗎?”


    “養兵萬年,用於一時。”


    蒼梧之種冷淡的道:“我的顏麵,是父神的尊嚴。若木族人能為扞衛父神榮光而死,是他們的福氣……”


    “神木蒼梧,寧死不屈。”


    ………………


    最後一句話,若水之畔,若木瀟瀟。


    蒼梧之種將他的聲音傳進了所有若木族人腦子裏。


    直接當著西炎王和皓翎王的麵,就開始讓若木族舉族進入戰備狀態了。


    首先把若木領地裏,不是自己人的家夥都集中看管起來——這裏蒼梧之種並未強製征召若木族全體成員。而是說了,不願再做他眷屬的人,隻要交還了身上他的力量,就可以離開若水……


    然後積極的給,不願意離開若水,願意繼續為他作戰的子民們傳授神術——優先授予的神術,都不是戰鬥類,而是用靈力來催生植物(糧食),淨化水源的……


    一個大棒一個甜棗砸下來,


    本來自古就很團結,虔誠信奉若木的若木族人們,就更虔誠了。


    因為族裏有吃有喝,還有岩鹽礦……


    有神木庇護,哪怕西炎大軍打過來了,大不了固守在若木林裏,和他們鬥!日子可能會苦一點,但也不是不能活,完全是可以讓人接受的。


    反而如果他們拋棄了蒼梧眷族的身份,被蒼梧之種收迴力量,失去半妖之力……


    那才是真的,失去了昂首挺胸,正大光明活在世上的根基。


    隔壁百黎族的例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訓。明明戰士們的力量,不輸若木族,但就算少了個神木蒼梧,就世代都是神族奴隸……


    之前因為出了個,在辰榮國大權在握的赤宸,曾經短暫從奴隸階級,脫離出去。赤宸一朝兵敗身死,曾經的政敵,都湧上來,百黎族就又變得和從前一樣了……


    哪怕他們的蠱術再強,族裏姑娘們,隔幾年都要被拐賣出去一批。


    而若木族人論美貌,可也是不輸百黎女子的。


    所以若木族不能失去蒼梧的庇護。


    背棄蒼梧之後,


    他們不相信,西炎王和西炎蒼玹,可以保護,與普通人族無異,隻是名聲格外大的他們,平安自由的在大荒繁衍生息。不做人奴隸。


    ………………


    西炎王的臉黑了。


    而西炎蒼玹臉色慘白……即便因為亦籬死前,有交出力量,尊奉蒼梧之種的關係。


    如今蒼梧之種,和西炎王撕破臉了,也沒有對他做什麽。


    但西炎蒼玹是個很清醒的政治生物,不會認為,他的母族反叛國家,有族人刺殺西炎王這件事情,會不連累到他。


    ——————————


    西炎王遇刺後的第二天,


    低調多年,不理國事的西陵世家族長,難得上奏,以王姬大將軍西炎珩,冥忌將至為由,請西炎王,為西炎珩獨女小夭,賜王姓西炎,以表恩榮……


    但事實上,


    塗山璟不用掐指,也記得,西炎珩忌日離西陵族長上奏的時間,差了足有十個月呢。


    星河:“看來蒼梧之種隻是不愛和淩雲這種小輩說話而已,和天命、瑤琴他們交流還是怪多的。”


    所以被叫廢物的天命他們,才會有感於蒼梧的剛烈血性,授意西陵族長,維護一下守陵一族的門風和清譽。


    塗山璟:“……淩雲前輩,畢竟是皓翎鎮國神器。當年四王子兵敗身死,皓翎王按兵不救,若木前輩,大抵對皓翎國,是有怨言的。”


    不過那些事情,和塗山璟都沒有關係。


    他多機靈的一個人啊!


    趁西炎王被醫師治療,喝了藥睡下的時候,就有感西炎城是不能待了。帶防風意映,馬不停蹄,就一路向西,欣賞大漠孤煙去了。


    順便也去那邊查查帳,看看生意。


    然後就收到了西邊豎沙氏、小月氏等族的熱情招待……大方的許諾了兩族,明年一定讓人多帶點生活用品來。


    期間含淚給防風意映賺了一匣子寶石,做定金不提。


    ——————————


    防風意映:“往日裏,我隻當西荒那邊,是貧瘠之地,沒什麽厲害大族。不意他們這邊有這麽多寶石啊……”


    “寶石有什麽稀罕的?”星河不解意映愛美之心,疑惑的道:“寶石裏麵又儲存不了,多少靈能……要說珍貴,還是昆山之玉,海底珊瑚,更有價值。”


    防風意映:“寶石好看啊!迴頭嵌在金釵上,再拿小珍珠,往下麵墜兩條流蘇鏈子,多好看!”


    她想想就美!


    而塗山璟已經很自覺的,拿素絹、黛筆,在旁邊就畫起來,步搖花釵設計圖了。


    “是要這樣的嗎?”


    “嗯嗯……這裏,要彎一點。做出花枝微垂的效果……”


    ——————————


    “璟,嫂嫂,可算找到你們了……”


    兩人這廂正濃情蜜意著呢,天邊一隻金鵬飛下,赤水豐隆拉著塗山璟夫妻就跑,道:“快,和我迴赤水……出事了……”


    “豐隆?怎麽了?”


    塗山璟突然被人拽著手,就掄金鵬背上了,差點給赤水豐隆一拳。所幸眼神不錯,及時認出自家表弟來了。


    看他著急忙慌的樣子,也沒急著問情況,隻待防風意映也上了鵬背,三人一鳥,往赤水方向飛時,才問起了豐隆始末。


    ………………


    赤水豐隆:“西炎蒼玹和小夭,聯手辰榮義軍的軍師相柳,把山河鼎偷帶出了辰榮山……”


    “赤水河邊,被我們稱為旱魃的大妖領域,原來是神器耀陽寄存之地……”


    “那是伏羲大帝生前留下的一件能源型寶物,可以在大荒靈潮枯竭的時代,放出裏麵自古積蓄的太陽之力,延續神族文明,為眾生尋路……”


    “山河鼎吸收了耀陽的力量,為自己充滿靈能,然後就飛去清水鎮,找辰榮洪江了。說要承繼先聖遺誌,效仿蒼梧之種,為大荒留下一片自由的淨土……”


    “清水鎮外,兩國軍營,都在神器重壓下,被驅退百裏……辰榮義軍,其勢成矣。”


    ………………


    塗山璟:“……山海前輩,能量充足的情況下,居然選擇,去投奔洪江大將軍,而不是熠叔了?”


    這不符合星河從前和他說過的,山河鼎擇主標準啊。


    同樣是辰榮王族後裔,心懷百姓,大公無私,品德昭彰。身為軹邑城城主,中原無冕之王,治理中原數百年,功勞苦勞都很卓著的辰榮熠,


    絕對比率大軍,寧死不降,敗多勝少,及至今天,麾下隻剩幾萬辰榮老兵了的辰榮洪江,更得中原民心。


    ………………


    “辰榮國滅,我爹不會同意,再接受山海前輩傳承的。西炎王陛下,之前是說過,可以為我爹裂土封王,讓他執掌神器,不過他拒絕了……”


    赤水豐隆道:“山海前輩目前也沒有認可辰榮洪江做傳承者,他隻是待在清水鎮,將其劃為自己領域,不許別人進犯而已。”


    “清水鎮上的規矩,一如既往,也沒有變。甚至普通人看見兩國軍營撤走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喔。”塗山璟於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懂了。


    辰榮洪江作為前辰榮鎮國四將之一,早就是大荒聞名的水係術法大宗師了。實力就算比皓翎王略差,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他得了山海傳承,是不怕和阿念一樣,限製神器威力的。


    隻是豐隆既然說了,山海沒有認可洪江為傳承者,就必然不會有錯……


    塗山璟並不懷疑赤水豐隆的消息正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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