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清水鎮,


    秋風漸冷,紅楓落,大街小巷裏,也不知不覺的,多了許多成熟的水果。


    “哎,你這柿子,價格怎麽比去年高了一倍啊!”玟小六今天看見外麵太陽好,難得不犯懶的跑上街買水果時,看見有籃柿子紅彤彤的,本來甚喜。


    結果一問價格,頓時炸了。直言說道:“劉老板啊,你這果價可不實在啊!”


    住在玟小六隔壁大街上,媳婦還曾去迴春堂裏求子的果農劉聞言,連聲叫屈,和小六說,“……這真不是我亂漲價,不信你去其他家賣柿子的地方問問,我隻漲一倍價格已經算良心了。別家漲價漲更多呢。”


    小六聞言納悶道:“今年柿子缺產麽?怎麽忽然一下漲的漲的怎麽厲害?”


    要知道,清水鎮上的人們素來都很勤勞樸實。沒有外界攀比之風。理論上來說,就是西炎王和皓翎王下旨,公告天下說他們愛吃柿子,給柿子果再添個什麽長壽果美名……


    這柿子漲價的風潮,也不可能刮來清水鎮啊!


    “嘿嘿,小六啊,你這就不懂了吧。來來來,我和你說……”果農劉道:“柿子柿子,一生一世。”


    “這話可是前段時間,青丘公子塗山璟親口說的,據聞之前軹邑城裏,孔雀台上,瓜果新熟,世家宴飲。”


    “有舞姬習舞十年隻為見青丘公子一麵,青丘公子對此目不斜視,隻從身前果盤裏拿了枚柿子,遞給未婚妻防風小姐,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今生隻盼能與防風小姐,一生一世呢。”


    “原來如此。”玟小六恍然大悟。然後毫不猶豫放下柿子,另買了一斤紅棗迴家。


    果農劉也不介意,隻與她道:“最近在我這買柿子的人,多也不是為了吃他,而是借果抒情,追媳婦呢。”


    “說來你家麻子前兩天就從我這買了不少個柿子走。你家迴春堂的喜事,可是要近了啊!”


    小六聞言隻“嘿嘿”笑道:“要是喜事兒能成,一定請你來喝喜酒!”


    果農劉:“好……”


    …………………………


    西邊河畔,迴春堂裏,


    玟小六迴去吃飯的時候,便不免談起了那“一生一世”的故事。


    塗山璟聞言瞬間,身軀微僵,一邊想著清水鎮裏的大掌櫃俞信,辦事未免也太謹慎。想要向他表示親近,也不必拿幽和防風意映的玩笑話來做梯子。


    一邊道:“孔雀台上,世家齊聚,這時候上來對塗山公子表達愛慕的舞姬,究竟是真的愛他,還是隻想要進青丘塗山氏,尚未可知。塗山公子借柿子向未婚妻傾訴情意,大抵隻是為了迴絕探子罷了。”


    玟小六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防風小姐和塗山公子婚約早定,又在他重病之時不離不棄,對他情深義重。塗山公子迴以相同情感也正常啊……”


    “十七,別總把人想的太壞了。要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


    “就是我們暫時沒遇上而已。”


    不、你遇上了,我就是,對你一片真心的人啊!塗山璟張了張口,風中藥香盈盈,也分不清是從哪裏傳來。


    玟小六吃好了,把碗一丟,抓了把棗就迴房休息去了。


    直到她走,塗山璟在那吞吞吐吐的也沒把話說出口——罷了,等他收拾好了家裏的事,從旁支中選得可靠之人,托付家業。


    就能讓塗山璟幹幹淨淨的“死去”了。


    那時候,


    他再以葉十七的身份,正大光明去追求他心愛的人,也不遲。


    關鍵是,現在貿然開口,隻怕追求起來事倍功半,一個不好,會連家人、朋友都沒得做啊!


    …………………………


    “意映,”


    “璟,你來了。”


    清水鎮,防風意映的小院裏,


    正在分條縷析規整信息的防風意映朝塗山璟道:“近來篌又從家族中支取了一筆資金,奉於西炎五王……你來看看。”


    “好。”


    塗山璟依言坐去了意映身邊。


    縷縷藥香,絲絲彌漫,和迴春堂院子裏慣曬的藥材一模一樣的香味。


    是防風意映特意給自己調製的香露。


    為此,塗山璟今年還特意備了不少可以入藥的花卉在院裏。被老木等人笑了幾句愛花如癡。


    ——————————


    年關底下,


    防風意映問塗山璟,“要迴青丘過年嗎?你在這邊吃了午飯再走,借相柳的白羽金冠雕一用,晚上應該來得及到青丘。”


    然後和奶奶吃完年夜飯後,還可以再趁夜迴清水。主打一個神不知鬼不覺。


    塗山璟聞言略有心動。


    但想到迴青丘後,不僅可以見到奶奶,還能看見塗山篌。而他目前和塗山篌正較量到關鍵時候,相見不如不見……就還是不見罷了。


    於是防風意映學著周圍百姓,迎慶新年的布置,也開始慢慢打扮起自家小院來。


    掛上窗花、門聯、貼紙……


    買肉買菜買糖,置辦年貨……忙的熱火朝天,為此連給塗山璟幫忙減負都忘記了。讓塗山璟在家裏年底核賬最繁瑣的時候,隻能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


    塗山璟:……


    塗山璟對此默不吭聲,加班加點幹活去了——講良心話,他又不給防風意映付工錢,人家大小姐確實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所以……


    過年了是不是應該送意映一份豐厚年禮呢?


    ………………


    “璟,這個窗花我貼齊了嗎?”


    “再往左一點。”


    伏案工作許久的塗山璟聽見意映喊他,便抬眸看了眼,正踩著風旋貼窗花的防風意映。頓了頓,又補充道:“風本無形,不便借力,你夠不著那上麵倒是架個梯子……踩個板凳啊……”


    “不行放那,等會我來貼吧。”


    “你……?”防風意映道:“算了吧,我謝謝你……但是,青丘公子,我勸你一句,以後啊,你還是隨便別拿自己的情況,去衡量別人的實力了。”


    以她現在的靈力純度和控製度,她才不會從風旋上摔掉下來呢。


    退一萬步說,這麽點點高的地方,她就是真掉下來,也不會摔。


    塗山璟:……感覺受到了打擊。


    (???︿???)


    難過。但是也就一點點啦。畢竟塗山璟從小到大,確實也不都是以武功聞名的。


    甚至外麵大部分人不清楚他真正實力的情況下,都愛說他文質彬彬來著。


    主要是,他容貌肖母,本來長的也很秀氣。


    ——————————


    又是一年飛雪似落花……


    清水鎮,迴春堂的後院裏,


    塗山璟看著外麵銀河燦爛的夜景,照常替玟小六洗過碗後,就去了防風意映的小院。


    路上經過塗山氏的一處駐點,順便取了一匣子風係妖骨打造的長箭。


    但小院裏,和塗山璟來前預想的,隻有防風意映和相柳派來保護她的丫鬟十四的情況不同。


    不同的點在於,辰榮軍師相柳今天,居然真身出現在了防風意映的小院裏。


    並且,


    許是因為過春節的關係,今天相柳一反常態的脫下了他標誌性的似雪白衣。


    塗山璟進門的時候,


    恰好看見十四拿著一身降紅色錦袍,往相柳的身上套。


    防風意映便兩手托著腮幫子,在對麵看。一麵看,還一麵頗有自得道:“不錯,這衣裳做的挺合身的……”


    沒有白花她許多功夫。


    相柳見狀,也勾唇笑了笑,精致昳麗的容顏,笑起來的時候,很有一種桃花爛漫的美感。


    ……煞是輕薄。


    “咳,咳咳咳,咳……”塗山璟腳步停在意映門前,忽然有種他不該來這的錯覺。


    “璟?怎麽了?嗆著風了?”


    聽見塗山璟咳聲的防風意映循聲望去。但見青丘公子一身粗布麻衣,背著箭匣,倚在她家門外,月色明暗間,居然有種遊俠落拓的俊逸,不由莞爾。


    又匆忙起身,將塗山璟迎進院子,一麵拉著他坐下,替他解下箭匣,一邊給他倒了杯熱茶。又替他順了順氣。


    茶霧嫋嫋裏,塗山璟清楚的察覺到,自己處於冬風中而凍的冰涼的手掌,在迅速迴暖。


    對麵的“相柳”亦在此時適時一笑,道:“意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防風意映就一手搭在塗山璟臂上道:“哥,這是塗山璟。”


    說完,又指了指紅衣“相柳”說,“璟,這是我二哥,防風邶。”


    “二哥?”塗山璟聞言怔了一下,這才發現,眼前的防風邶,雖然身材和相柳幾乎一樣,可是卻有一頭墨染般的黑發。


    (論,來看妹妹的時候,提前做足準備的重要性。細節決定成敗——by,相柳。)


    防風邶:“哎,妹夫好。”


    “二哥,我和塗山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不是?你們倆的婚約訂了十幾年,防風意映,你別告訴我,你頂著塗山氏未來女主人的身份,一時衝動,做了什麽有辱家門的醜事啊!”


    防風邶道:“父親和大哥知道,會殺了你的。”


    防風意映:“二哥……”她的臉色一陣青白。編貝般的皓齒緊咬下唇,羞恥、驚怒間卻說不出一句話。


    “防風二公子,你這是意映親哥哥還是惡魔偽裝啊?”


    塗山璟聞言展臂,毫不猶豫將防風意映護到身後之餘,冷視防風邶道:“意映很好……”


    “隻是我和她雖定親多年,倒底尚未成婚,她是大家閨秀,矜持自愛,不比二公子言行無拘,還請二公子慎言。”


    防風意映:“璟……”


    防風邶:“好了,是我失言了,十四,去拿酒來,我自罰三杯,給小妹賠罪。”


    喝過了酒,防風邶自言還有些事要辦,便向防風意映提出告辭。


    意映知道他是還要迴辰榮軍營,尋洪江大將軍,便未攔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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