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虎燎雲的聲音悶悶的,但眼神卻一直朝術虎瑾安飄去。雖說術虎瑾安製藥奇好,但若一定要論起釀酒,術虎瑾安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荔枝春’釀的,當真是無人可比。術虎燎雲好酒,遊走人間,自然也嚐遍天下好酒,不是沒有喝過比‘荔枝春’更好的酒,隻是能釀出這樣又烈又柔,又醇又薄,又辛烈又香甜這樣矛盾的酒的,也隻有術虎瑾安一個人了。術虎瑾安又怎麽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兒心思,“我知道了,你便先去休息吧,我明天就動手給你釀。術虎燎雲歡喜地應了一聲便進屋睡覺。其實無論修為高低,仙人都是不需要睡覺的,隻是她們在人間長住,這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掉,睡覺這種事情是每天非做不可,她們兩姐妹也不強迫自己,幹脆將這習慣帶上了天界,每天的隻要到了時辰便去睡覺。天君允著她們,術虎奚允著她們,倒也沒什麽好顧慮。術虎瑾安記性是不大好的,但是唯有關於術虎燎雲的事情,她很少會忘記。第二天一起,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拾綴拾綴自己,然後動身去了棠梨澗。胭脂棠梨澗,是天宮藥仙製藥交流的地方,術虎瑾安曾經去過一次,便再也忘不了了那裏的風光。棠梨澗這三字,光是聽名字便讓人覺得滿口生香,遐想聯翩。更何況那裏風景絕好,棠梨澗也的確是澗,建在一簾水幕之下,常年開海棠梨花,因為灼灼的紅色與耀眼的白色交相輝映,所以被稱作胭脂棠梨澗。隻是術虎瑾安此番去那裏,卻不是為了製藥,也不是為了與其他藥仙討論交流一些問題,她是去找一味藥材的。那‘荔枝春’要釀好,手藝的確是要緊,但更要緊的,是釀酒所需要的材料。棠梨澗雖說是製藥的地方,但是卻少有藥的苦澀味道,反而是到處都彌漫著一股令人心醉的芬芳,術虎瑾安這一路走過去,聞得十分心曠神怡,也不知道的什麽原因,她總感覺這縷清香十分熟悉。就好像是那天她在仙音台上看到的白衣彈琴人身上的味道。真是十分相似的,和人一樣清清冷冷獨立於世的味道。術虎瑾安一邊想著,一邊就走到了她想要來的地方,然後一抬頭,她就看到了那個她剛剛還在心裏想著的那個清清冷冷遺世獨立的白衣人站在櫃前,氣質卓絕,長身而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上拿著兩根……虎鞭。術虎瑾安驚住了。白衣人聽到動靜,也轉過了頭來,和術虎瑾安對視著。“……”術虎瑾安站在原地,腦中卻早就百轉千迴了不知道多少迴,一個男人,沒事站在藥櫃前拿著兩根虎鞭這樣一本正經地看著,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了……沒想到那樣風華似玉的人,竟然那方麵不行,當真是令人痛心。術虎瑾安越想越感到惋惜,她快步地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白衣人的手,“仙友,你別灰心,我知道這種病十分令人苦惱,你一定壓力很大吧!”她停了停,又道,“但是沒有關係,我相信一定是可以治好的,我在人間多年,這種病也見過許多了。”她見那人不說話,以為是他心中尷尬,於是一股憐憫之心更加從心中湧出,“仙友你放心,今天看到的事情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我發誓!”然後她豎起了四根手指頭。那人看著術虎瑾安,倒也沒為自己辯解,隻將那兩根虎鞭收進懷中之後,說了兩字,“木羽。”“恩?”術虎瑾安不解。那人又想這兩字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這是我的名。”“原來如此。”術虎瑾安一點頭,“木羽木羽,真是好聽。”“在仙音台上聽聞姑娘是藥仙,此番來棠梨澗可是要來與其他的藥仙探討些藥術?”“自然不是,我是來尋幾味釀酒的藥材。舍妹好飲,可烈酒傷身,所以須得加些藥材和了酒的烈性。這酒釀好十分快,大約七八日便可以飲,到時候你可以來術虎家常住的碧台門找我同飲,若是有多,我還可以贈你一壇。”木羽側過身來,似是要與術虎瑾安說話,那眼睛一抬,卻看到了遠處,然後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術虎瑾安沿著他的目光看去,不遠處有一個人走過來,穿著青綠色的長裙,依稀能看清是個眉眼清秀的女子,她的身後沒有跟著宮娥,但看衣飾便能知道,這該是個有身份的人。她看了一會兒,之後便低笑出聲,“今日當真是精彩。”木羽問她,“你認得她?”“何止是認得,我與她可算是故人相逢,當初在人間的時候,她可是與我同床共榻能私語到天明的好姐妹。不過到底是人心難測,當年她一心為求成仙,將我妹妹害得不淺。我已經是許久沒有同她見麵,沒想到今日在這裏看到,當真是……”當真是冤家路窄!走來那人名喚倚桑,是一狐精。當年術虎瑾安還年少輕狂的時候,瞞著她老子去了一座深山中采藥,因為裏麵有許多珍貴草藥,所以那座山被人稱作是靈山,山上地勢險峻,故有許多靈芝長在懸崖邊,常人采摘不到,而人們不去靈山采藥的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山上多猛獸,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術虎瑾安仗著自己會法術,心想該不會被那些野獸狼群分屍了去,於是便顛顛跑到那座靈山中去了。而她也果真法力高超,這一路過去沒有什麽奇珍異獸能夠奈何得了她,隻是她忘了靈山的險峻,所以當她拔下一株草藥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便滑下了那山坡。那時候她驚嚇過度,竟忘了施法,由著自己墮下去。之後,她被一股力量彈了上去……是的,的的確確地彈了上去而不是托了上去,術虎瑾安落到地上的時候,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她被摔得頭暈腦脹,一張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子,麵目清麗,此時正斜著眼看她,滿眼的鄙視,身後一條火紅的狐狸尾巴緩慢地一晃一晃。該是個狐妖。術虎瑾安還沒開口問,那狐妖便是嫌棄的口吻,“虧你還是個神仙,竟然連這種地方都能摔下去,若此番不是我救你,那你一定要成為第一個活生生摔死的神了!”術虎瑾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那小狐妖繼續說,“摔下去便也就算了,你怎麽的就不能施個法,隨便捏個訣就能把自己帶上來了,你難道是傻的嗎!”術虎瑾安,“……”小狐妖見她一句話也不說,便更是氣急,“你這神仙怎麽迴事,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難道不該說聲謝謝,然後再問我我叫什麽名字,之後再迴報我救命之恩嗎!”術虎瑾安恍然大悟,急忙問了,“姑娘你叫什麽名?”“聽好了,我名叫倚桑!”倚桑咬牙切齒,“你難道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恩……你還想要我說什麽?”“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怎麽感謝我!”術虎瑾安沉默了。她長到那麽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父親也從來沒有教過她要怎麽感謝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人家都挑明了要她報恩,她也不能扔下這人就跑了,雖然憑她的法術,現在可以輕易地就把這小狐妖給捏了。所以最後,術虎瑾安便把倚桑帶迴家了。她的父親術虎奚對於她所做的這件事情,並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沒有反對,卻也沒有說要允許的意思。術虎瑾安礙於術虎奚,也不好在自家為倚桑再弄個房間出來,況且她也隨性,於是便讓倚桑和自己住在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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