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源與終焉。”


    “始與終。”


    “二者自寰宇初誕便相生相成,二者不可少其一。”


    那道白發身影曾對著詔刀使們講述著高天原更為古老的一段曆史,那是星球創生之初,也是未曾被虛無的大日所籠罩的曾經。


    始源與終焉象征著最為極致的詔刀,也是從十二詔刀間破碎而誕生的救世之刀。


    然在大日的陰影籠罩高天原後,始源與終焉...這原本互為姊妹的刀刃,在侵蝕下化作仿若陰陽二端愈發遙遠。


    終焉成為虛無的代行者,在高天原化作此世凝聚之惡鬼,也是大日前最後的山巔。


    斬斷此刀,扼殺此鬼,便可直麵大日,擁有踏上救世之路的資格。


    何為救世?


    便是將不可能之事,化作奇跡。


    安明沒有迴頭,盡管耳畔依舊迴蕩著芽衣劇烈的唿吸聲,以及刀劍激烈的碰撞,但他隻有繼續向前——唯有向前,才能不辜負那些逝去之人的意誌。


    救世的道路隻有一條,所能容納的人也隻有一個。


    但安明知道,他的身後有著無數人的相伴,這條道路盡管的確孤身一人,卻並不孤單。


    竹刀握於掌心,刀刃每一寸都閃耀著不同的光輝,安明用盡一生在出雲想要去尋找的意義...那名為存在的意義,便是將這大日的陰影斬斷。


    讓每一顆星球的大地上,都能看到漫天繁星。


    戰鬥不再是唯一的選擇,孩子們從出生起不必再去背負在無時無刻的重擔,手持刀刃不該是生存的必需品。


    安明要創造一個光輝無限的世界!


    懸浮於高空上的艾妮微微頷首,將腰間的【真】拔出,“安明,接好了!”


    真在空中搖曳出一道流星般的痕跡,但在離開艾妮的掌心之前,仍被留下最後一抹餘暉,那是她所積蓄的最後一刀。


    櫻也明白了艾妮的想法,霜如開天般爆發出最後猛烈的寒潮,洶湧的像是凍結的海嘯,將萬千血罪靈凍結。


    霜隨之揚起,被擲向安明的方向。


    出雲國折劍七萬三十三柄,鑄就尊護世詔刀一十二名。


    可唯有將這最後的救世十二詔刀盡數破碎,方可創造那與終焉相對的——


    真與霜一左一右落在安明掌心,這一刻,十二詔刀全部集齊,跨越數十個琥珀紀的救世之路再度開啟。


    安明一步一步向前,霜化作碎片溶於掌心,真如光影般消散凝結,最後的兩柄詔刀也被其身體所融合。


    竹刀間縈繞的十二光輝漸漸凝聚為純潔的白,這雪白的光輝神聖而溫柔,宛若撫平心靈內的一切傷痛。


    這柄刀又是如此的決絕,握住此刀之人必將舍棄一切生路,將自身的全部投入救世的偉業。


    其名為——【始】


    始源之刀,由七萬四十五柄刀劍所鑄,象征著整個出雲的意誌,皆為此刀所展現。


    安明緩緩握住始源之刀,向上揚起的一刀便是純白的刀意,整個出雲的繪卷在純白的側麵栩栩如生的展現。


    這一刀——


    “名為救世!”


    承載著整個出雲的希望,踏過救世所必須踏過的山巔。


    安明將用始源斬斷終焉,向大日舉起手中利刃,最終完成拯救出雲的救世之舉。


    故事的結局理應如此,他們已經來到了這裏,站在了終焉之前。


    白發鬼無言的消融於【終】,血色光環這一刻去完全下沉,染上一層腥風血雨般的畫布,以高天原的原野為繪卷本身,斬出滔天血浪。


    血罪靈哀嚎著伸出一雙雙手臂,妄想逃離虛無的漆黑,可從始至終它們都是虛無的一部分,從始至終就沒有逃離的可能。


    仿若兩個世界的碰撞,始源與終焉的激烈對決陷入了微妙的平衡態勢。


    安明從最初的右手持刀也改為雙手,手掌更是在劇烈的對峙中不斷粉碎又重生,鮮血染透了半邊白衣。


    高天原這一刻反倒安靜了下來,芽衣虛弱的站在原地,咬著下唇想要再靠近安明一些。


    但虛無的侵蝕讓她的每一步都在遺忘生命中重要的記憶,每被大日陰影籠罩多一秒,失去的記憶也就越多。


    直到連記憶都變為一片虛無的荒原,目之所見唯有無法理解的曾經,陷入虛無的人將再也無法感受記憶的美好。


    如今的高天原便是被虛無侵蝕數個琥珀紀的後果,所有生靈都將化作不死不生的血罪靈,永遠的徘徊在這片漆黑之地。


    櫻從來都不是猶豫的性格,腰間千櫻隨心盛放起櫻花,卻被另一隻手輕輕按下。


    那雙湛藍的眼眸平靜而柔和。


    艾妮將千櫻按迴了劍鞘,一步步走到櫻的身前,用隻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雪間櫻當於雪見飄零,你非輪迴之人。”


    “再見了,櫻。”


    艾妮眼底劃過許多記憶的碎片,借助【真】的力量,她曾夢到許多不是她的“她”。


    從那一刻起,艾妮意識到了將夢當作是夢的現實,睜開雙眼,發覺所在的現實也不過是另一場“夢境”。


    無論是懷中的溫暖,還是交疊的雙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


    一旦醒來,那些模糊的幸福便會消失在淺眠後的夢醒時分,艾妮其實是知道的,那是不屬於她的感情。


    就算說出口也注定無法得到迴答。


    夢中的她隻是一個路人,無論與他之間發生怎樣的故事,都會淪為背景板。


    夢中的夢,或是如今身處的“夢”,她都無法得到愛。


    在安明十歲的那年,艾妮見到了夢中總是見到的模糊輪廓,整整十個琥珀紀,她的一生中見過無數人,可唯有在安明出現後,模糊的輪廓第一次擁有了具體的模樣。


    她坐在王座上,不敢睜開雙眼,害怕再也無法控製住心底的情緒。


    可眼前的安明終究不是屬於她的安明,在看到櫻的時候艾妮就意識到了,她和櫻都是同類人,是夢中的背景故事。


    是童話故事最開端之時,用幾行文字帶過的背景故事。


    夢裏的公主不是她。


    可...即使無法再度相遇,即使與他相伴的時間在逝去後隻會變為痛苦,艾妮還是想要去觸碰。


    她隻觸碰了一下下。


    從窗外窺視著不屬於她的幸福,就隻要一下下就好,這樣就算再難過再痛苦,也可以繼續向著明日繼續前行。


    向著那條早已下定決心要去前往的道路,總有一天,那條道路上會與他再次相遇。


    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故事的女主角。


    到那時,艾妮一定會大聲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所以現在還不可以...從這夢中醒來。


    始與終的碰撞象征著兩顆星球的全部,期間所爆發的能量足以泯滅一整顆星球,任誰也無法在如此狀況下插手改變均勢。


    “我有一刀。”


    艾妮一步步走向那兩道純粹的刀意間,不顧臉頰上漸漸開裂的傷痕,哪怕身體在不斷的粉碎。


    這樣的世界,就算是虛假的也無所謂。


    能夠再次與你相遇,又怎麽能算是虛假。


    這是積蓄了整整十個琥珀紀的刀意,也是艾妮的全部。


    在往昔的漫長時光裏,艾妮曾一人麵對百萬惡鬼,那些生死一線的拚殺,絕境中的掙紮,都化作這最終一刀的意念。


    這刀意承載著太多太多在眼前逝去的夥伴,也蘊含著最初的意誌。


    艾妮就這樣輕輕的舉起右手,掌心間那積蓄的磅礴刀意瞬間洶湧澎湃,化作真理的虛影衝破天地的桎梏。


    她有一刀。


    “斬盡高天神隻!”


    真理所及,黑暗盡皆潰散,虛無重歸明韶。


    安明瞳孔微縮,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一刻插手其中的下場,在兩顆星球的碰撞間出刀無異於自殺。


    狂暴的刀意會不分敵我的將靠近的一切湮滅為虛無。


    “艾妮——!”


    他看到艾妮轉過頭,那雙湛藍的眼眸有些不舍,輕聲開口:


    “如果可以,我想你不要成為英雄。”


    不再為了救世而戰,不再成為偉大的英雄。


    如果她足夠強大,就不用讓安明再承受任何痛苦了,也就再也不用總是為了救贖誰人或拯救世界而犧牲。


    “我會拯救你。”


    艾妮的眼神是如此的堅定,那眼神讓安明相信她,成全她。


    真理虛影義無反顧的斬向【終】,艾妮願用全部創造一瞬的轉機,將兩顆星球的命運顛倒。


    她的一生,就是為了這一刻。


    她存在的意義,便是在高天原之戰斬出這一刀。


    這是“艾妮”的命運。


    或許有一天,他們都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結局,打破循規蹈矩的輪迴。


    那時的未來,一定是一望無際的原野。


    真理的虛影在接觸到終的瞬間便布滿了裂痕,僅僅不過一秒便破碎為無數閃耀的湛藍碎片。


    而就是這短短的一秒,【始】開辟出了嶄新的未來——在那無數注定的結局開辟出了前所未有的可能。


    那便是奇跡。


    耀眼的純粹雪白將終焉的血色衝散,這一刻安明仿佛聽到了無數人的怒吼,他們一起托舉起這象征著世界的最初之刀,向著虛無的彼岸斬下!


    磅礴的刀意間,有溫柔的虛影化作雙手觸碰著安明的臉頰,漸漸消散的艾妮溫柔的注視著他。


    “再見啦!”


    她鬆開手退後幾步,仿佛是再簡單不過的道別。


    漸漸消散的背影間夾雜著幾顆晶瑩的淚珠,隨著刀意的斬出一並消散。


    安明用血肉模糊的雙手攥緊【始】,閉上雙眼是為了不讓淚水流出,為了這一刻到底還要犧牲掉多少人?


    救世的道路,是一條遍布死亡的絕路。


    走在這條道路上注定要失去許多重要之人,最終僅剩自己。


    在耀眼的雪白光輝下,【終】被一刀斬斷,籠罩出雲數十個琥珀紀的高天之國,這一刻終於結束了無盡的痛苦。


    仿佛有人拍了下安明的肩膀,曾經救世之人注視著他:“去斬斷大日。”


    而後消散為煙,僅留那柄終焉之刀,落在地麵。


    ——消耗兩顆星球全部,終鑄負世二刀。


    其一為【始】,其二為【終】。


    以人為始,以鬼為終。


    寸斷聲止,落花枯榮,敗者歸無,勝者成空——直到這最後的刀鑄成,化作通向大日的鑰匙。


    安明舉起那柄象征著高天原的【終】,觸碰到【始】的瞬間,兩柄刀開始緩慢的融合


    血與白不斷交織,沿著刀的紋理蜿蜒盤旋,如同兩顆宿命糾纏的星球,它們相互碰撞、融合,最終在大日之下化作這最後的刀——


    【無】


    安明仰起頭,黑發一瞬化作蒼白,伸出手緩緩握住那柄最終之刀。


    原來...原來這便是救世的資格。


    甚至來不及感到悲傷,安明能做的唯有繼續前進,唯有這樣才能不去辜負那些逝者的決死之意。


    櫻注視著安明的背影,輕聲呢喃著:“果然又是這樣。”


    又一次,安明站在了世界的邊緣,向著神隻揮出手中利刃,無論多少次,無論麵對是怎樣的神隻。


    在終被斬斷後,高天原的血罪靈終於得以安息,芽衣也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隻是當她抬起頭時才發現,原本的四人小隊,這一刻隻剩下了三人。


    芽衣的眼神略微顫抖,她早就知曉來到這裏意味著犧牲,身為夥伴能做的隻有將那份意誌繼承,繼續向前。


    沒有迴頭路可走,若是他們迴頭,那出雲呢?


    她的家鄉又能逃到哪裏呢?


    芽衣看到了安明手中的那柄刀,那象征著虛無的刀刃,仿佛也提前宣告了虛無的結局。


    與高天原的終不同,那始終高懸的大日是真正的神隻,僅僅是無意間陰影的籠罩,便能輕易毀滅兩顆星球。


    人類不會記得自己踩死過多少隻的螞蟻,神隻也不會在乎陰影下的小小星球。


    與這樣的神隻為敵,甚至看不到一分一毫的勝算。


    那救世的道路或許從始至終都是一場虛無的謊言,哪怕走到如今的程度,出雲也不過是在重走高天原的曾經而已。


    那白發鬼不就是高天原曾經救世的證明嗎?


    芽衣緊攥著刀柄,下定決心走到安明身邊,可最終又沒能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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