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筠坐在廳中,表情木然地看著錢茂典匆忙離去。


    那日謝鴻燕在假山中曾言,錢茂典不肯進她房中。今日她明顯孕吐,卻又不肯承認。


    她在心中打賭,賭謝鴻燕就是懷孕了,賭那個孩子不是錢茂典的。


    從錢茂典的表現來看,她似乎賭對了。


    陶若筠獨自喝完了茶盅裏的茶,起身往鬆月樓去了。


    趙瑾容見她進來,忙問談的如何。


    陶若筠淡淡道:“談的很好,可以解決。”


    “怎麽解決?”


    陶若筠卻不答話,吩咐一邊的雲山道:


    “你去山上,叫李天縱下山。就說我有急事找他,這些日子都住家裏來。”


    雲山答應著去了。


    陶若筠接著吩咐春山:


    “你去外頭找兩個戲班子,我要在阿保周歲宴的時候唱戲,唱最熱鬧的那出。”


    春山也答應著去了。


    在一邊的趙瑾天看著陶若筠沉著臉吩咐人做事,卻不答她的問題,心中不安起來。


    “你要做什麽?”


    “我要給阿保辦一個熱熱鬧鬧的周歲宴。”


    “那為何李天縱要下山?”


    陶若筠不答話,反問道:“老莫迴來沒?”


    趙瑾容迴答道:“還沒有。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要把這事了結掉。”說罷陶若筠就起身離開了。


    外頭天色漸暗,陶若筠吩咐外頭的人,老莫迴來了,立刻迴自己的話。


    可是這一晚都沒有老莫的消息,陶若筠心中決心更甚。


    這天一早,陶若筠起身出門,誰也沒有告訴,隻帶著幾個丫頭小廝,乘著轎子往衙門裏去了。


    她要找徐同光借一件要緊的東西。


    她在衙門前下了轎,春山前去問詢,那門子卻道徐大人今日不再衙門裏。


    陶若筠撲了個空,她也不急,扭過頭去瞧這街市。


    此時時辰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各種麵館攤販開的最早。


    一鍋水燒熱了,熱氣騰騰的,再清晨時分,非但不覺得火熱,反而多出幾分溫馨來。


    從前在雲水村的時候,她每天做飯,鍋蓋一掀,香氣就撲上來,那個時候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隻是眼下,想跟謝鴻卓吃個飯都不行了。


    陶若筠沒有等,也沒有上轎迴去,而是在街上慢慢走著。


    偌大的蘇州城,街市上的女子卻沒有幾個,隻偶爾走過幾個穿街走巷或賣翠花,或賣珠子的婆子。


    陶若筠是這街市上唯一的年輕女子,衣著華麗,腳步卻並不輕盈。


    她找了間茶樓,隨便要了壺,慢慢飲著。


    等飲足了茶,她又乘了轎子去了太湖,坐在畫舫的二層,獨自一人賞了太湖景,打心眼裏覺得沒有上次和謝鴻卓來的時候好看。


    等到日頭西斜,陶若筠才乘了轎子,她沒去衙門,而是去了翠屏巷。


    不出所料,徐同光可以去別處辦事,但是傍晚還是迴家的。


    徐同光見著陶若筠倒是有幾分驚訝,因為陶若筠的臉色十分難看。


    “是鴻川兄出事了麽?”


    陶若筠搖搖頭。


    “那是家中有了什麽難處?”


    陶若筠盯著徐同光,道:“我想同大人借樣東西。”


    “什麽東西?”


    “火藥。”


    徐同光聽了大驚:“你要這個幹什麽?”


    “去嚇唬人。”


    “嚇唬人?”


    “嚇唬那些要吞了謝家的人。”


    接著陶若筠便將錢茂典借出真銀,歸還假銀的事情說了。


    “眼下我們沒有借契,店中朝奉夥計一起跑了,保債人又是他的丈人,兩個人沆瀣一氣,就等著家中沒有男子的時候來狠狠咬我們一口。鴻卓一去數月,伯子又不知道幾時才能迴來,現在還隻是些銀子,可是誰知道後麵還會有什麽陰謀詭計在等著我?”


    “我不能幹等著,更不能就此咽下這口氣,否則他們隻會故技重施,我豈不是有吃不完的虧。”


    “那你為何想到要火藥?”


    “因為奸人惜命。我沒有巧舌如簧的本事,更沒有隱忍一切的度量。我沒有辦法通過正當的辦法讓他們就此停手,就隻能使用暴力了。火藥最嚇人,所以我要火藥。”


    徐同光勸道:“你可有想過,他畢竟是你夫君的親叔叔,你這麽不計後果,將來他迴來了,你要怎麽跟說呢?”


    “大人,你恐怕對謝家的情況不甚了解。我的夫君才兩歲的時候就已經經曆過一迴了,眼下我的阿保才一歲,也要跟著經曆一迴。這不是我怎麽跟他解釋的事情,而是羊狠狼貪,不死不休。現如今還有了個女婿,氣焰更加囂張。”


    “大人可知道,伯子去世的時候,他的嬸嬸和他的堂妹,在假山中一起說他死得好,他算哪門子的親叔叔。”


    陶若筠說著說著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可是哽咽著也要把話說完。


    “鴻卓之所以出海,就是因為在族中威望不高,而那個叔叔虎視眈眈,所以明明知道出海危險也要去。謝正平把這一家逼成這樣,我還需要給鴻卓解釋麽?”


    徐同光聽罷,歎口氣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隻是......隻是這事萬一鬧大了,火藥炸開了,這可不是小事。”


    陶若筠道:“大人放心,我隻是拿著嚇唬人,不會真點著的。”


    徐同光瞧著陶若筠,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匪夷所思。


    他為人做事,一向都有原則,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女子屢次破壞他的原則。


    如今開口借火藥,他居然都沒想過直接拒絕。


    “火藥不點,如何嚇得住人?”


    陶若筠被問住了,火藥放在那裏,自己也在那裏。不點別人不知道她的決心,點了自己先被炸了,還會被人發現家中有火藥。


    陶若筠想了想道:“我讓人去買些剁骨刀。”


    徐同光一聽,這是要玩命了,連忙阻止她:“千萬不可,這一刀下去就是人命,到時候鋪子保住了,可是人沒了。你若真這樣做,我可是要拿人的,到時候謝家全家都不會有好日子過,豈不是更糟。”


    陶若筠皺起眉頭,問道:“那大人說該怎麽辦?”


    徐同光被問住了,怎麽辦?隻能拿能嚇得住人,但又不能真的傷到人的東西了。


    “我還真有一個辦法。”徐同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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