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清晨的露水順著樹葉滴在了林純的臉上,那沁脾的清涼一下子就點醒了熟睡中的他。


    睜開眼睛,視線逐漸清晰,他正披著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花,但原本躺在他懷裏的木棉球卻不知所蹤。


    林純爬了起來,慵懶地伸展了僵硬的身體,然後向著四周望了一圈。


    果然,在不遠處的一顆樹下看見了一團會飛的小棉花球。


    經過一整晚充分的休息,木棉球那光禿禿的腦袋瓜子終於又恢複了蓬鬆的模樣。


    林純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向木棉球的方向走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


    萬裏長征終於隻差最後一步,林純壞笑著對那蓬鬆的腦殼伸出了魔爪。


    rua!


    “哞咩!!!”木棉球渾身一激靈,立刻掙紮了起來。


    可惜林純訓練有素,出手果斷。


    他先是左手一把將木棉球攬在懷裏控製住,接著再用右手瘋狂地薅著那毛茸茸的棉花。


    從手掌傳來的那獨特的觸感,令他整個人欲罷不能,恨不得擼上一天。


    “爽~果然木棉球的手感最棒了!”


    吸完今日份的木棉球後,林純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地上那散落一地的木子果和杏仔果。


    再仔細觀察,木棉球的胸前還抱著一些殘餘的樹果。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正是林純突如其來的驚嚇,害得木棉球把樹果灑落一地。


    緩過神來的木棉球,看著自己辛苦勞作半天的成果毀於一旦,頓時委屈了起來。


    “哞咩……”


    它失落地喃喃,原本挺拔的葉子也瞬間蔫了下去。


    “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林純瘋狂地向木棉球道歉。


    從地上的數量來看,木棉球恐怕摘了有好一陣子了。


    畢竟打出門開始算起,他們已經接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木棉球應該是想給林純一個驚喜,才悄咪咪地溜到樹林裏去采摘樹果。


    從份量上也能看出,絕不是木棉球一個人能吃得完的。


    而現在,林純毀掉了這份驚喜。


    看著木棉球愈發低落的表情,林純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從何下手。


    “笨蛋,抱它啊!”


    就在林純一籌莫展之際,一道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誰?!”


    “是誰在和我說話?”


    他猛然一驚,四處張望著尋找聲音的來源。


    掛在樹上睡覺的獨角蟲,已經有些結繭征兆的鐵甲蛹,在草地上隨意跑動的走路草……


    “不對不對,都不是。”林純一番思量之後搖了搖頭。


    難道是昨晚沒睡好,出現幻聽了?可他明明感覺自己精神還不錯啊。


    不會……是鬧鬼了吧?


    林純可聽說過,那些生前有執念或是怨念過深的寶可夢即便是死了,靈魂也會停留在現世彌久不散。


    這也就產生了許多詭異的都市傳說。


    半夜會自動抽水的馬桶,閉上眼睛才能摸到的門,隻有禮拜四的夜晚才會出現的神秘小屋……


    惠子可沒少拿這些恐怖故事嚇他。


    他懷疑,自己就是撞到了停留在此處的寶可夢怨靈。


    林純自以為分析出了真相,連忙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對著空氣磕了起來。


    “神仙祖宗,小弟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如有冒犯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日後小弟發達後必然給您砌尊石像,讓路過的人和寶可夢都能祭拜您。”


    說罷林純還不忘一把拉來滿臉懵逼的木棉球,按著它的腦袋在地上磕了幾下。


    “還請您收了神通,放過小弟一馬!”


    樹林裏一人一球對著空氣亂拜一通,既像中了邪的精神病人,又像跳大神的江湖騙子。


    反正場麵顯得十分滑稽。


    就連原本蹦蹦跳跳的走路草,在瞧見林純這副模樣後,也嚇得將頭深深地埋在草地裏,一動不動,生怕被林純發現。


    媽媽說過,外麵的世界有很多神頭鬼臉的妖怪,有的還專門吃他們走路草一族。


    它看林純就像是那種怪物。


    此時的林純在心中不停念叨著阿彌陀佛,也不知道這關東地區的妖魔鬼怪歸不歸地球的佛陀管。


    好一陣子腦海中也沒有傳來新的動靜。


    看來是起作用了,他由衷地在心中讚美佛祖!


    林純長長地舒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腿剛站起來一半,便又有一道聲音在腦中炸響:


    “誰讓你起來的!跪下!”


    這可把林純嚇得不清,啪唧一聲,懸在空中的兩隻腿直接就跪了下去。


    姑奶奶的佛陀大神,你倒是管管看這無法無天的妖怪啊!


    我怎麽說也算半個地球人,你怎麽能忍心見死不救啊!


    他在心中瘋狂地呐喊,腦子裏已經出現自己被五馬分屍的慘烈死相。


    他悲壯地看向木棉球:“木棉球,我們的旅途看來是到此為止了……”


    “這段時間承蒙你的照顧了。”


    “既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讓我們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木棉球一臉疑惑地看著林純,自己的蠢蛋主人怎麽怪怪的。


    雖然平日裏也是神神叨叨的,但是今天格外神經,不會是生病了吧?


    它伸出自己的小葉子,貼在林純的額頭上,然後又將另一片葉子放在了自己的腦殼上。


    好像確實比它的要燙一些。


    林純看著木棉球的關心舉動,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懂你的意思,木棉球是想說自己寧死不屈。


    “要和我並肩作戰,跟妖魔鬼怪抗爭到底!”


    瞧見自己主人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木棉球有些無語。


    自己隻是想告訴他有病就要吃藥。


    “看在你們也算是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就給你們一條生路。”


    林純喜出望外,連忙應了下來:“謝謝神仙祖—”


    話還沒說完,腦裏又傳來怨靈的聲音:


    “木棉球和那顆蛋,你隻能選擇一個帶走。”


    “那另一個呢?”


    沉默了許久,那尊大神才緩緩開口:


    “死。”


    聽著腦中那道聲音,林純的臉瞬間僵住。


    這叫做什麽生路?


    這不跟你的媽媽和女友同時掉進水中的問題一樣胡扯嘛。


    做出選擇的人,下半輩子將永遠活在心裏陰影裏。


    而被拯救的人,也會一輩子陷入不安與愧疚之中。


    甚至活著的人還沒有死去的人來的輕鬆。


    林純最討厭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車難題。


    於是他緩緩站了起來,一雙銳利眼睛掃視四周,用格外堅定的語氣宣布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做這些對你有什麽意義。”


    “但是……”


    “天涯和夢,我全都要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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