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延召還特意迴身指了指耶律玄,示意這就是我大哥,還不趕緊讓座。


    話音才落,老店裏頓時一片寂靜,甚至聽不到任何的喘氣聲,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向了光頭大漢。


    光頭大漢正起勁地嚼著雞脆骨喝著小酒,還以為孫延召是喊他後麵的人咧,迴過頭去卻發現身後就是後門了,哪還有人,這才想明白這小子是叫自己讓座。


    可能以他的麵相,這輩子走到哪也沒人敢這般跟他講話。他此時甚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應對也頗為生疏,低頭看著滿桌的酒肉好像陷入了沉思。


    旁桌的大胡子探過頭來,伸手碰了碰,提醒道:“哥,你咋了?他是在說你咧,哥,他讓你給銀家大哥樣座。你拜說啊,那黑臉的長得挺有派頭子啊。”


    光頭漢子這才反應過來,照著大胡子腦袋來了個暴栗,罵道:“用你教我?當我傻咧?”


    大胡子挨打吃痛,店裏頓時爆笑如雷。可光頭眼睛一橫,笑聲又戛然而止,顯然在這幫人中很有威望。


    大胡子咧著嘴揉著腦袋,再不敢多說一句。可心裏想著別看自家大哥長得五大三粗,平日也算極精明肯幹的,不然怎麽養得活手下這麽多小鬼兒。怎今日看上去跟村裏老四德子家的傻兒子似的。難道是這兩天給凍傻了,還是少了娘們給暖被窩?


    此時的大光頭正直勾勾地盯著孫延召,兩人就這麽對視。正當孫延召準備迎接大光頭的疾風暴雨時。


    突然,這大光頭咧嘴一笑,那笑容好像橘子皮上裂開了幾道大縫,真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接著說道:“什麽讓不讓的,來來來,三位,要是不嫌棄就與我坐一桌,我來請三位喝酒吃肉!”


    孫延召心想這大光頭真是個大反差,麵相看著極唬人,還以為也是個暴脾氣能領著人跟耶律玄幹上一架,可惜了,中看不中用啊。


    耶律玄笑著迴應:“那可就打擾了。”說著一步坐到了大光頭的對麵,而於曦則緊隨其後坐到桌子一側,孫延召見狀也隻得跟著坐在方桌的另一邊。


    這大頭光用遼語說了一遍:“在下地府夜遊神,金廣道。”


    孫延召也懂遼語,一聽是地府,想起幾個月前在滄州遇到的增損二將關家兄弟不也是地府的人嘛,想不到再次遇到。說起來這地府的做派都挺流氓的,長的也是個頂個的難看。


    耶律玄點點頭,“原來是地府的朋友,夜遊神的名號我也是有所耳聞,都說夜遊神仗義豪爽、精明能幹,終日在古北道上幹那無本的買賣。”


    “嘿嘿,不錯,我就是帶著兄弟們討口飯吃,幹不了什麽大事。”大光頭聽耶律玄知道自己的名號也很是自豪,接著說道,“我也認得你,你就是百獸的玄豹,白虹榜上甲等中,我說的可對?”


    “哦?你認得我?咱們是什麽時候見過不成?”耶律玄問道。


    “見是見過,幾年前吧,在大定買獵犬的時候碰過一麵,你是大人物,我呐,是個小人物。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啊。哈哈,來喝酒。”說著自斟自飲了一杯。


    耶律玄確實去大定捧過場,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咱們也算是有緣,就不知金兄弟今日在這鷹手子是為何事?那韓老掌櫃的又在何處?”


    大光頭金廣道又拽下另半隻雞的雞腿,來上一口,說道:“韓老掌櫃的沒事,這幾天冷,他腿上骨頭疼,迴村子裏歇著了。我與韓掌櫃的也是老熟人。我來這,不是為了別的,說白了其實是來送你上路。”


    於曦聞言騰地一下站起身,手中拽出兩把飛刀。


    金廣道趕緊安撫道:“唉,兄弟別,別動手,你們聽我說,我是收到信兒,這才來鷹手子碰碰運氣,本是這般想的,遇到了你們就哢嚓嘍,可如今認出了玄豹兄,我又怎敢挑甲等的虎須。攤牌了,咱沒這實力。這大冷天的,還不如喝酒吃肉快活。明日一早,你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兄弟自然還是上山受苦去了。”


    話說到這,耶律玄示意於曦坐下不要動手,好奇道:“那還請問,咱們之間無冤無仇,金兄弟因何想要衝我們動手?”


    “哈哈,咱們是無冤無仇,可誰跟銀子有仇?看來你還蒙在鼓裏,啥也不知咧,那白虹閣,有人出錢買你們的命!那!這輩子見都沒見過,夠他媽哥幾個玩個幾百年都玩不空。漢人不有句老話,人為踩屎,鳥為屎亡。是這麽說吧?總之你們這一路北上,難嘍。”


    於曦譏笑道:“竟胡說八道,為了幾個錢啊,攔我們不要命了?”


    “幾個錢?那可正經不少。你們是大象,他們是螞蟻。這螞蟻吃大象,一隻不夠,兩隻,兩隻不夠,三隻,三隻還不夠,那就四隻嘍,總之啊,就這懸賞,足以讓半個天下的刺客都聚集於這條道上!”


    於曦有些不信,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啊,到底給多少啊?值得他們這般拚命。”


    隻見金廣道伸出兩隻滿是油的大手,十根手指張開,比劃了一下。


    “多少?一百兩?”於曦笑著搖頭。


    金廣道用同樣的姿勢又比劃了一下,這迴手上明顯加了勁。


    “一千兩?”於曦又笑了,一千兩的賞金擱在白虹閣也算比較罕見了,“這一千兩就夠買我們的命?當真是被小瞧了。”


    金廣道迴道:“別急啊,再往多了說!”


    於曦這才微微點頭,“一萬兩白銀倒也沒辱沒了咱。”


    金廣道一拍桌子:“啥一萬兩啊,十萬兩!十萬兩,他媽的,這輩子都花不完的花!”


    一聽是十萬兩,三人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孫延召記得,當初自己不過區區八百兩就讓不少刺客趨之若鶩。這十萬兩,豈不是要炸天?記得後世書中曾記載過澶淵之盟,宋向遼上貢,不過也才白銀十萬兩。能出此懸賞的,顯然也是富可敵國。拿出銀子懸賞的又是誰,答案也顯而易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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