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延召先一步進了院子,掃視了一圈。


    院子正中,一頭豬被開膛破肚放在院中放血,鐵桶中已裝了滿滿一桶的豬血。大木盆裏渾濁的水呈淺褐色,還在冒著熱氣。


    這個奇力看來是個宰豬的屠夫。


    奇力來到砧板前,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在刀身上沾了一把水,仔細地拿布在上麵擦拭著。待擦得幹淨鋥亮後,手指輕輕刮了刮刀刃,然後重新插在了砧板上。


    他拉過來一把木椅坐下,向孫延召招手,“來,你過來!”


    孫延召假裝戰戰兢兢走了過去,迴道:“大哥叫我?”


    奇力上下瞧瞧,又靠近孫延召的身體,用鼻子猛地吸了吸,若有深意地點頭,衝著東述說道:“沾過血,有股子血腥味。”


    “你殺過人?”奇力又問孫延召。


    這院子裏都是死豬散發出的腥臭味,孫延召也不知奇力怎麽聞出自己身上有血腥味的。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連連擺手說道,“沒有沒有,從沒殺過人。”


    奇力搖搖頭:“我的鼻子不會錯,你身上有血腥味,我看少說得有幾條人命。”


    “真沒殺過!”孫延召道,“我家世代都是村裏的獵戶,我也是從小就隨著我爹打獵。或許是這個緣故吧。”


    “獵戶?也有這個可能,”奇力點點頭,沉聲道,“要說我也不信你真殺過人,太小了!可隻我信還不行,別人也得信,我嘴笨,講不清楚也不會去講,今天這罪你恐怕還得受著。我問你答,你早說,我早給你個痛快。你晚說,最終受苦的是你自己。


    孫延召趕緊迴道:“我就是個莊稼人,什麽也不知道啊!”


    奇力問道:“登月樓裏的人是你殺的嗎?”


    孫延召一臉驚恐,說道:“我哪裏敢殺人啊。不是我,真不是我啊!”


    “小子,現在是不是你已不重要,”奇力悶聲道,“少東家認為是你才重要。你說吧,東樓那個雛兒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孫延召此時已確認,正是因為昨晚夜闖登月樓的事,看來他們懷疑自己了。


    他迴道:“我不認識什麽雛啊,什麽東樓,我都沒去過。”


    “你不說,我也有法子讓你開口。”奇力起身拿起牛耳尖刀,說道:“聽說過給豬放血嗎?有快的法子,也有慢的法子。這刀今日殺豬有些鈍了,我先磨磨。”


    奇力拿起牛耳尖刀,又取出一塊磨刀石,把磨刀石沾滿了溫水,又用麻布擦幹了手,把刀在石頭上上下磨著,口中說道。


    “刀快些,你少吃點苦。我殺豬有三十年了,豬身上的每塊肉都一清二楚。但人與豬不同,人更複雜,我聽說人身上有氣脈,可死了便會消失,一會你可要咬緊了牙關,別疼死過去。我得把你的肉一塊一塊拆下來,細細查看。讓我看一看什麽才是氣脈。”


    孫延召迴道:“大哥說笑了,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奇力輕笑兩聲,隨即再也不說話,就這麽一上一下的磨刀。此時院子裏太安靜了,隻能聽見奇力的磨刀聲。


    孫延召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奇力這一磨就磨了近一炷香的功夫。


    待他磨到滿意了,才說道:“經我審過的人有幾百個,每個來時看上去都是響當當的硬漢,可真能熬過我磨刀這關的不超過二十人。”


    孫延召隻能麵露苦笑,心道:你這話說的,我是該感到榮幸還是怎的。


    奇力抬頭衝東述說:“兄弟,這事是不是他幹的我不在乎。確定要開刀嗎?”


    東述聳了聳肩,答道:“兄弟,咱們認識這麽久了,我知道,你覺得不是他幹的,我也覺得不是他幹的。可咱說的不算。”


    奇力迴道:“那就先從手上來,你按住他的手,我先把他手指一根根切下來。”


    孫延召聞言,驚恐道:“大哥!大哥別啊!”


    “現在知道怕了?我還以為你真不怕呢,晚了。你即便想開口說實話,也要先切下一根手指作為懲罰。”


    東述上前一把按住了孫延召的手臂,壓在了潮濕的砧板之上。


    孫延召大喊道:“我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冤枉啊,冤啊!”說起來,他都佩服自己的精湛演技,就這喊叫聲怎麽也得值一個小金人!


    此時,奇力握著刀,緩步走來。


    孫延召雖然嘴上喊著,可目光始終盯著牛耳尖刀,一會隻要奇力的屠刀斬下,他就會抽迴手臂,再想辦法送他們二人歸西。可要是這樣,那自己假裝村戶的身份恐怕也藏不住了,如此也隻能歎息一聲。


    奇力說道:“十指連心,你可要忍著點。”說著舉刀就要劈下。


    就在奇力將要揮刀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很快院門被人一腳踢開。衝進門的少女一身火紅,肩膀上披著顯眼的火狐狸皮子。


    這不正是蕭燕燕,她身後跟著幾名披甲的巡城司士卒,而董芸則綴在了最後。


    她們怎麽來了?孫延召很驚訝!


    他見蕭燕燕風風火火的樣子,突然心中一暖,可又想起蕭同的話,心道:我真被她當成家養的貓狗了嗎?


    蕭燕燕進了院子,見孫延召的手被人按住,另一人則舉刀要砍,怒道:“你要做什麽?”


    東述顯然認出了蕭燕燕,趕忙鬆開手,悄聲對奇力說道:“這是留守的女兒。”南京留守是集軍政於一身的南京幽州府一把手,在一方的權利極大。


    東述連忙說道:“誤會,都是誤會。”


    蕭燕燕快步上前,推開東述,抓住孫延召的手臂查看,見到完好無恙,這才輕舒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沒來晚。”


    “我沒事,”孫延召說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


    “一會再說。”蕭燕燕冒火的目光轉向了東述、奇力二人。


    孫延召能感到她真的生氣了,平時那對笑盈盈的大眼睛,如今則滿是怒意,讓人不願與之對視。是啊,自己都差點忘了,這就是將來的大遼蕭太後。


    蕭燕燕指著東述二人:“你們好大的膽子,膽敢當街擄人,難道以為南京沒人管得了劉家嗎?


    “都是誤會,誤會,今日請他……”東述轉頭看了看,指著豬肉道,“來吃肉的!”


    “誤會?!你可知他是誰?”蕭燕燕問道。


    東述一怔,看孫延召長相身材確實不凡,與蕭燕燕站在一處,確是郎才女貌,不由得浮想聯翩,心中顯然是會錯了意。


    董芸握著小拳頭,道:“燕燕姐,把他們抓迴去,讓他們吃吃苦頭。”


    “人既然沒事,就先饒了他們這遭,”蕭燕燕眉頭微皺,說道,“你們與劉少友說去,離我們的人遠點,再幹這種事,可別怪我不留情麵。”


    “咱們走,”蕭燕燕拉著孫延召的手,衝身後的巡城司士卒說道,“把門外的那群人都拉迴去好好審,看看他們都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


    “是!”士卒迴道。


    孫延召低頭瞧著蕭燕燕握著自己的手,心道:她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小貓小狗了吧。想罷把手輕輕抽了出來,問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一旁的董芸說道:“本來去木材店找你的,可沒想到半路見你被人帶走了。”


    蕭燕燕冷著臉說道:“你一個宋人,人生地不熟,以後不要再亂跑了,沒事給我在府裏好好待著。”


    好一個麵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孫延召沒有答話,隻是默默地看著蕭燕燕的側臉。


    ……


    另一邊。東述見蕭燕燕他們都走了,才說道:“萬幸,要是剛才動了手,她為了情郎怕是饒不了我們。”


    奇力搖搖頭:“我爛命一條,死就死了。”


    正在這時,院子後麵的屋裏走出兩個人來,正是劉少友和劉大管家。


    劉管家先說道:“可惜,差一點就能問出來了。”


    劉少友微微點頭,問奇力:“是他幹的嗎?”


    “不知道。”奇力搖搖頭。


    “你不是總能感覺出來嗎?”劉少友又問道。


    奇力沉默了片刻,說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答案:“雖然沒有任何理由,但應該是他。”


    “他媽的!”劉少友怒罵道,“讓他給跑了。”


    奇力接著說道:“少東家,這少年不好對付。方才我要下刀之時,突然感到了一股殺氣。我後來再想,如果那一刀真的砍下,此時或許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和東述了。”


    東述驚訝道:“兄弟,真的假的,這麽邪乎!”


    劉管家接話道:“奇力說的不假,昨日我特意去找過與程傑有過衝突的五人,檢查了他們的傷口,你能想象,他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致命傷嗎,如果是他刻意為之可就太可怕了。”


    “竟這麽邪門?”劉少友道,“如今還有蕭燕燕護著他,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劉管家趕忙勸道:“少東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們犯不著招惹這人,要不這事就算了吧!”


    “算個屁,不能算,這要算了,以後劉家在幽州抬不起頭來,”劉少友道,“可咱們就別動手了,花些銀子找刺客,要他的命!”


    劉管家點頭稱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如此,我下午就跑一趟白虹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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