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上一世,或許是有代價的,寧如頌近些日子總夢到上一世的玥玥,哀婉的,悲泣的,端重的,威然的。


    錦衣華服加之她身,金鎖傀儡線攀在她伶仃消瘦的腕上,珠翠玉珠間,寧如頌漸漸看不清她的麵容,如隔著飄渺的雲霧。


    長夜難明,長夜難安,寧如頌開始有些畏懼入眠,夢裏是對他一人的煉獄,是他的判刑。‘賀玥’對他說,“我反抗不了,掙脫不得,但我會恨你,永不原宥!”


    恨就是恨,可以剜心噬骨,不會相擁訴情深。


    他尚無情時,何等恣意,用戲謔薄涼的目光冷眼旁觀,自以為是的認為他會永遠攥著主權,他會是永遠的勝者,他那時篤定的可笑!


    情愛不分勝負,可寧如頌墜跌高台,成為了永遠的敗者。


    一日又一日,寧如頌的意誌遠超常人,強忍著不願讓賀玥發覺他的異常,他問自己還有什麽不滿呢?如果這是代價,他願意承受。


    一個月過去,立冬過後,寧如頌總算不做那夢了,又變成了時不時的頭疼,尚在忍受範圍之內。


    寧如頌又發現,頭疼時隻要抱著玥玥,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可以平息他的一切苦疼。他恍惚間懷疑這個懲罰是否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用來告誡自己不要重複上一世的悲淒。


    賀玥隻覺得寧如頌好似又變得粘人了些,不過她沒有半點苦惱。


    她喜歡他坐在椅子上,而她站著的姿勢。他手環著她的腰,仰頭看她,鳳眸瀲灩含情,真好看,每每她都要在心裏感慨一番,持玨真是落她心坎兒上的美人。


    …………


    “持玨,今日我要出宮一趟。”賀玥由著小暖給她係著雲雁紋圖的鬥篷,雪白的狐毛簇著她明燦的小臉,將她的歲數又往下減了幾分。


    “去找夏氏嗎?”寧如頌姿態慵散地坐在軟榻上,手裏雖拿著一卷書,目光卻移也不移地逡巡在她身上。


    賀玥點頭,釵環上的珍珠嬌俏地晃動,她語氣興奮,“是的,今兒晚上啟月街的品珍樓有文宴,素靈約了我一起去看看。”


    自從夏素靈真誠地同她道過歉以後,兩人的關係水到渠成的再上了一層樓。


    品珍樓是雲城最大的酒樓,每一年都會開一次文宴,宴請有名的名士去參宴,還會用重金請三大花樓裏的雅妓魁首登台獻藝。


    這一天的品珍樓就連進去都要收錢,一人一兩銀子可以待在一層大堂,十兩銀子二樓雅座,五十兩銀子二樓單獨的雅間,更別提那些茶水飯食,通通翻了一個身價。


    沒人覺得虧,畢竟同樣的價錢放在平日,你都見不到三位雅妓一麵,更別提慣來清傲的名士。


    賀玥手抬起往後一擺,小暖和小虹自覺退出殿內。


    她走到軟榻前,俯身和寧如頌貼了貼,語氣親昵,“放心,我會帶著侍衛和宮人,不會有什麽事,可惜你今晚有政務要處理,不然我也想你陪我。”


    前半句話是真,後半句話就假了,純粹是賀玥在哄寧如頌高興,她也得有些私人空間嘛,和素靈手挽手的說些女兒家的話,寧如頌插進去就不自在了。


    寧如頌看出她眼中的狡黠靈動,竟笑得更加溫文爾雅,徐徐說道,“我也舍不得玥玥,恰好晚間的政務並非十分要緊,我推了去陪你吧。”


    “這……”賀玥麵色僵了一瞬,唇口微張,眼珠滾碌碌地轉,絞盡腦汁的想著推拒的話術。


    寧如頌不再磨她,手順著她的袖口,越過香灰珠紅繩,輕擒著她的小臂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身子再一轉,寧如頌就把賀玥壓倒在了軟榻上,另一隻手把花窗給合攏,“也是,文宴多名士,你帶上我去,就失了趣,心裏肯定不舒坦。”


    呷醋呷的很坦然,他絲毫不顧自己的太子風範,跟個吝嗇的守財奴沒什麽區別。


    手上動作不停,一手撐托著她的腰,一手從鬥篷毛領上方往裏探,直至撫上她的脖頸,輕輕摩挲,曖昧又帶著臨近風雨的前兆。


    賀玥哆嗦了起來,半直起身,讓自己的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嘴上一等一的要強,大不了今晚上她睡側殿去,絕不和他同床,“你怎麽知道我的心思?不過不要緊的,外頭野花野草長得再茂,你也是家中唯一的牡丹花!”


    牡丹花,貴氣又華美,持玨和它是有些像的。


    她膽子可大了,話本上的一幕一幕閃現過,她啟唇咬在寧如頌的耳邊,自己先鬧了個臉紅,“好了,時間不等人,素靈還等著我。”


    賀玥輕推一下寧如頌,動作靈活的下了軟榻,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裳,逃也似的走了。


    踏出殿門的時候,持玨的話從裏頭傳進她的的耳朵,“玥玥早些歸,可別帶什麽野花野草,今晚我陪你玩鬧,定叫你享極樂。”


    最後三個字拉著語調,既繾綣又埋著危機,仿佛預示著賀玥今晚的腰肢怕是要軟倒在他的手掌裏。


    賀玥腳上動作加快,耳朵也紅了起來,今晚她不會踏進正殿寢房一步,持玨獨守空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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