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綻,紅日照著這座巍峨的宮城。


    西側宮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小碧緊拉著慧青的手,聲音抽抽嗒嗒,“慧青,我走了,你要照顧好皇後娘娘。”


    慧青也緊緊迴握著她,低聲勸慰,“不要怨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是為了你的以後著想,護得了你一次兩次,哪能次次都護的你,你在外頭好好過日子。”


    “遇上稱心的郎君也要擦亮眼睛再嫁,萬一就遇上了貪圖你錢財的負心漢。”慧青這會兒恨不得將一切都掰開來細細跟她講,生怕她以後的路行差踏錯,“那邊的所有官員也已經打過招唿,遇到事了就過去告狀,不要無故招惹別人,也不要怕了誰,你就算出宮,身後還站著皇後娘娘呢!”


    小碧低頭擦著眼淚,哭的一張小臉紅通的不成樣子,用力的點頭,“是我連累了你。”


    “慧青……”小碧突然伸出手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低聲說,“皇後娘娘身邊總得有自己人,你比我聰慧多了,不要像我一樣被陛下算計著離開,陛下是故意的,陛下容不得段家人在娘娘身邊。”


    可能因為要離宮,小碧跳出了被圈定的框架,一下子神清目明,將一切都給看清了。


    娘娘未曾得到自由,卻替她鋪了一條安康大路。


    小碧終於在此時明白,帝王的生死愛欲將困縛著皇後娘娘的一生,不得掙紮,否則會窒息溺亡。


    陛下和娘娘之間的虛妄情愛是一把爆裂血腥的劍,隻要不戳碎它,就不會傷了自己。


    娘娘,奴婢願您永遠都莫要清明!


    慧青愣神的站在宮門口,看著馬車的離去,晨間的風吹拂過她的臉,她有些寂寥孤單。


    小碧啊,你既然被陛下算計離宮,就該明白,陛下隻要有心,拿捏我們這類人輕而易舉,陛下的命令就算是和著血,我們也得乖順吞下!


    她嗤笑自己一聲,想著小碧留給她的話,心底喋喋不休責問著,自己可還算得上皇後娘娘的自己人嗎?


    …………


    午間時,寧如頌在賀玥的西閣房裏喝著加重藥效的藥,賀玥的身子本就不好,懷孕更是雪上加霜的難受苦楚,如今一一呈現在寧如頌身上。


    藥碗擱下,寧如頌坐在凳子上,姿態卻是緩然雍雅的,他瘦了些許,鶴紋青色的常服更讓他的眉眼多出書生氣度。


    賀玥躺在軟榻上,半寐半醒時看到的就是如此的寧如頌,她盯著竟怔了半晌。


    他有著嚴苛的端華五官,可賀玥此時的心神獨獨陷在他那眉眼上。


    眉骨處轉折極其的流暢,眉尾部略顯鋒利,或許是因為角度,賀玥甚至覺得他濃密眼睫下的眼眸燦曦似春陽。


    “持玨。”賀玥喃語喚他,語氣還帶著剛醒時的飄忽感。


    寧如頌一聽是賀玥的聲音,應了一聲,“玥玥,你隻睡了半個時辰,時辰還早的很,再睡會吧。”


    來到軟榻旁,寧如頌彎腰,手將薄被合的更緊些,閣門口放著冰,今日的窗又一直未開過,冷氣捂著,他怕賀玥著寒。


    卷翹的睫毛倏然被觸碰了下,寧如頌驚異的順著賀玥纖細的手指望進她的眼神。


    寧如頌的心猛地被刺到,賀玥的眼眸裏是愛意嗎?


    如果是的,為何又這樣的哀愁?是散不淨、斂不住的雜亂混緒,似渾攪的深潭,表麵蒙著底下泛出的塵埃。


    “持玨,你眉眼生的真好看,要是你平日裏再溫和些就好了。”賀玥的手上移,撫摩著他的眉心,手指順著他的眉型往後,停在眉尾的最後一處,嗓音空茫,“再柔一些就恰好了。”


    賀玥曾經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用令人悸然的沉痛,同樣撫著他的眉,也是從此過後,賀玥讓他喚她‘玥玥’。


    那次他以為是何太後狠戾的舉動讓賀玥沒了安全感才會對他如此溫情哀傷,那這一次呢?又是因為什麽?


    “玥玥!”寧如頌聲調高起來,眉擰起,將她撫在自己眉尾處的手腕握在手裏,嗓音悶然,“玥玥,若真如你所說,我便不再是我,不再是寧如頌!”


    他話說的沉重,眼底心焦伴著難得一見的委屈,賀玥徹底清醒過來,好笑的迴他,“你不是你,還能是誰?”


    孕中多思這個特征寧如頌莫不是一並承了去,怎麽還胡思亂想了起來。


    “可是持玨最近看起了話本子?竟疑神疑鬼了起來。”賀玥淺笑,之前半醒狀態的悲惋情緒霎時間一掃而空,姝雅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揶揄。


    賀玥想想最近發生的事,又補充說道,“還是永善的事激了你,那你大可不必擔憂,我在這永定宮裏頭,周圍不是宮女就是太監,想尋麵首也是尋不到的。”


    她本來就是午歇中途醒來,隻睡了半個時辰,現如今有些困倦了。


    賀玥用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覆在嘴上,打一個哈欠,眼尾沁出淚花,哄他道,“好了持玨,我還困著,先睡了。”


    說罷,也不顧被寧如頌握在手裏的右手手腕,直接闔上了目,麵上一派的寧靜和然。


    寧如頌就著彎腰的姿勢盯了她許久,淩銳鳳眸裏內蘊著探究,從賀玥迴神後的一舉一動中他再沒看出一星半點的問題。


    難不成他真的看錯了,或許賀玥隻是單純喜愛他的眉眼,也隻是單純的想叫他溫和些嗎?


    那悲傷作何解釋,是在怨他兩年前對她的傷害嗎?


    寧如頌的疑心和掌控欲太強,直覺又偏偏強的可怕,他覺得十足的不對勁,就和當初的玉鐲子一般奇怪!


    清淺的唿吸聲傳來,賀玥睡著了,寧如頌放下她的手腕,輕柔的塞進被子中,緩緩直起腰身。


    他步伐近乎無聲地走到閣內屏風的另一處,因為賀玥日常都待在這西閣間裏頭,所以這裏也放置了妝匣櫃子,桌上有銅鏡。


    寧如頌的視線落在上頭,此刻的他眉眼冷沉寒鋒,和柔和溫然半點都扯不上關係。


    他試圖呈現出溫和,可能是現今的情緒不對,一向演技超然的他在銅鏡中隻看出來陰翳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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