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聒噪的夏天沒有到來。


    餘燃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那個冬天,母親沒有出意外,他和陳昭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


    會不會提前給自己那麽多年的暗戀畫上句號?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冬日夜晚,村子裏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最大的樂趣大概就是在某一戶人家正堂,支起一口子廢棄的鐵鍋,圍坐在一起烤火聊天。


    那些炭火中,有時還會烤著小孩喜歡的蜜薯和土豆。


    那是寒冷的冬天,不可多得的慰藉。


    而這些,和餘燃都沒什麽關係。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做著自己的寒假作業。


    母親最近兩天格外安靜,也沒有再強迫他穿著小裙子。


    餘燃換上了一身厚厚的羽絨服,外婆年紀大睡得早,房間裏隻有他和母親兩人。


    那個女人看著餘燃,好像有一瞬間的清明,轉眼又變得迷糊。


    他朝著餘燃招了招手,溫柔地笑著,“小燃,來,來媽媽身邊。”


    餘燃抿了抿唇,有些害怕,女人卻沒有像往日那般發火,反而撲到他的身邊,將他抱得緊緊的。


    小小的孩子還不能分清母親的情緒,當冰涼的淚水滑入脖頸,他抿著唇將手試探著放到母親背上。


    “媽媽,不哭。”


    餘母的哭聲一頓,隨後,將餘燃抱得更緊了。


    “小燃乖,媽媽不哭,不哭。”


    那是餘燃那兩年睡得最美的一覺。


    母親像是兒時一般,摟著他輕聲讀著睡前故事。


    餘燃不願睡去,他害怕明天媽媽就不是這樣的了。


    可還是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那天的夢裏,有仙德瑞拉的仙女裙,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童話的世界,美好又夢幻。


    溫柔漂亮的女人合上童話書,拂開小小人兒額前的碎發,輕柔落下一吻。


    “小燃對不起,媽媽愛你。”


    不舍地摸了摸孩子的臉頰,無聲落淚。


    再不舍,女人還是輕手輕腳下了床,離開房間。


    外頭泄露的一絲光亮,也被緩緩合上的房門阻隔。


    那是餘燃最後一次見到母親。


    再見到母親,她已經是一具屍體。


    往後那麽多年,餘燃都不知道她是怎麽連夜坐著十幾個小時的大巴迴到省城,帶著那位已經懷孕了的“真愛”一起摔進了冬日的冰湖。


    “真愛”沒死,她死了。


    順帶帶走了那個已經五個月的孩子。


    一個偷偷查過性別的,男胎。


    還有“真愛”的生育能力。


    餘燃後來無數次在想,她是在給自己報仇嗎,報複他那個後媽搶走她的男人。


    可餘燃心中卻更清楚,她是為了他。


    為了他,能成為餘家唯一的少爺。


    而她也確實成功了。


    他那位父親早年玩得花,卻將尾巴處理得極為幹淨。


    措施做得好,就算有“意外”,也都是定毫不留情地送進醫院。


    以此來維持他們夫妻恩愛的表象。


    後來年紀大了,心思多了,為了“真愛”拋妻棄子,做了無數準備,才和真愛有了一個孩子。


    這一下,直接沒了。


    也不知是不是報應,他那位父親本就弱精,年紀大了,更是直接無精。


    醫生診斷,大概是從三十歲後就沒有了。


    換言之,他為了“真愛”拋妻棄子,這位“真愛”為了上位,給他扣了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


    後來這些雞飛狗跳的事情,餘燃聽得隻想笑。


    就比如現在這個在母親死了四個月後才巴巴上門,裝得一副慈父模樣的父親,餘燃擇著菜,根本就不想理會他。


    外婆被氣到頭暈心梗,蹣跚著步子,抄起掃把就要往他那人渣身上揍。


    不過兩下,先把自己氣倒了。


    餘燃有時候發現啊,有錢是真的好啊。


    有錢就能治好外婆的病,讓外婆過上好日子。


    看著這豪華的vip病房,餘燃緊抿著唇。


    餘陸國腆著張臉湊上前,他搓著手,“小燃,你迴來,外婆就能好好治病了,爸爸給你辦轉學,還是迴你之前上學的那個學校,好不好?”


    他的臉上帶著些討好的笑,餘燃垂著腦袋,卻沒有理他。


    他搓著手在沉思。


    小小的人早熟,權衡利弊,終究還是為了外婆妥協了。


    餘陸國臉上馬上綻開笑,“好,小燃放心,爸爸一定會讓他們治好外婆啊。”


    說完,男人匆匆離去。


    餘燃看著他的背影,卻清楚地知道,他隻是在為了自己找迴唯一的繼承人而開心。


    他這位離婚之前一年見不到幾迴的父親,離婚後也沒有過問過他們母子二人生活的父親,是在期望什麽呢?


    期望他能和他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嗎?


    別做夢了。


    他隻會,報複他罷了。


    小孩長得快,餘燃的身高較大半年前已經抽條似的長高,他看著樓下開得如火的石榴花。


    雖是五月,餘燃卻清楚知道,那是他失約的夏天。


    再次見到陳昭,餘燃也沒想到會是這麽抓馬的情況。


    餘陸國一開始還想著掌控他,規劃他的人生,餘燃卻不會慣著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一句。


    餘燃這麽多年,一直也什麽朋友,獨來獨往。


    他不是沒迴過那個小村子,可那挨著的兩座房子,卻都已經是人去樓空。


    後來他才知道,陳爺爺在他走後的第二年,在自己家裏摔了一跤。


    老人家不能摔,一摔就不行了。


    他們這又是在村子邊上,人就那樣沒了。


    那滿園漂亮的梔子花,也再沒人去侍弄。


    餘燃再次看到是時候,往日漂亮整潔的小院,已經滿是雜草。


    世間又少了一個對他好的人,他也再沒有陳昭的消息。


    那天餘燃是煩得很,餘陸國一直想讓他去讀最好的私立學校,可餘燃覺得自己的成績夠上最好的公立學校。


    和人大吵一架,哦也不對,主要是餘陸國無能狂怒罷了。


    餘陸國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苦口婆心,“小燃啊,那學校師資力量好,條件又好,你何必去受苦呢?”


    餘燃牽了牽唇角,帶出一個嘲諷的笑。


    冷冰冰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


    到底是這學校好,還是因為這是餘陸國控股的私立學校呢?


    是他事情惹得太多,怕學校給他開除了嗎?


    還是想監控他,試圖掌控他?


    要不是他成績好,按著餘陸國這性子,怕是早就給他放棄了吧。


    餘燃就是踩在他的底線上蹦迪。


    誰讓他是他“唯一”的兒子呢。


    餘燃沒心思再聽餘陸國這些虛偽的話語,將包往肩上一搭,撂下一句,“你管不了我。”


    也不等餘陸國反應,就背著包揚長而去。


    餘燃快步離開,將餘陸國的罵聲和砸東西的聲響,全都拋在身後。


    那是餘燃第一次感謝自己的心血來潮。


    想去看看自己未來學校的麵貌。


    要不然他也不會碰到那樣狼狽的陳昭。


    一如當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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