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泊寧看著顧爻,二人隔著半張桌子無聲對視。


    一個想要承諾,一個不想欺騙。


    氣氛一度凝滯,帶著些難言的尷尬。


    還是在一旁的嚴靜影看出來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出來打破僵局,“鬱泊寧,你還沒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呢。”


    顧爻也反應過來,牽起一抹溫和的笑容,帶著些打趣,“是啊,還沒有給我介紹這位美麗溫柔的女士是誰呢?”


    鬱泊寧掩下眸中的失落,他又怎麽看不出兩人是在扯開話題。


    可是他了解顧爻,顧爻不是一個能輕易許諾的人。


    君子重諾。


    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但凡顧爻答應的事情,就沒有毀約的。


    所以他才想要一個承諾。


    一個讓顧爻將來半隻腳立在懸崖邊上能拉住他的承諾。


    一個能讓他自己安心些的承諾。


    可是,顧爻還是這樣倔強。


    連欺騙都不屑。


    死心眼。


    鬱泊寧在心裏罵罵咧咧。那邊兩個人都在等他的迴應。


    畢竟,鬱泊寧才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那個紐帶。


    鬱泊寧垂著眸,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著顧爻嘴角扯起一抹笑,“你應該聽過,這是顧爻,我最好的朋友。”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嚴靜影,眼裏帶著嫌棄和溫柔,“這是我前天新鮮出爐的女朋友,嚴靜影。”


    嚴靜影看著鬱泊寧那帶著一絲嫌棄的表情,壓下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


    拳頭硬了。


    可是還有其他人在場。


    可是看到鬱泊寧帶著些紅的眼眶,那股子氣一下子就散了。


    看在他今天這麽可憐的份上,就,就……放過他吧。


    嚴靜影轉頭看向顧爻,那張俊秀蒼白的臉上透著揮之不去的疲態,她揚著笑,起身朝顧爻半彎腰伸手,“你好,我是嚴靜影,是這傻狗的女朋友。”


    顧爻聽到女孩對鬱泊寧的稱唿,抿唇笑了笑。


    “你好,我是顧爻,是這傻狗最好的朋友。”


    看著兩人左一個傻狗,右一個傻狗,鬱泊寧額角青筋直跳。


    “說誰傻狗呢,我很聰明的好吧,你們這是在侮辱一個偉大的畫家,現在站在你們麵前的,是將來雖然我現在隻是小有名氣,但是將來,我一定會成為當代頂尖的那一批畫家的。”


    鬱泊寧的臉上帶著難言的自信與張揚。


    依舊是那般赤忱而熱烈。


    顧爻笑了笑,看著鬱泊寧認真說道,“嗯,你一定會成為當代頂尖的畫家的。”


    這樣純粹又溫柔的人,理應被上天眷顧的。


    頂著顧爻認真的目光,聽到這難得一次的誇獎,鬱泊寧反倒有些不自在。


    臉上臭屁的表情也褪去,反而是不好意思再嚷嚷,低著頭摸摸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揚起笑,“也沒有啦,離那個目標還很遠啊。”


    顧爻笑笑,沒有說話。


    服務員也進入包廂上菜,鬱泊寧看著桌上紅彤彤的菜,朝顧爻招招手,“快吃,這家店我可是看了好久呢,味道應該是不差的。”


    顧爻點點頭。


    許是太久不見,鬱泊寧可能是太高興了,覺得自己又行了,還點了瓶酒。


    白的。


    兩杯酒下肚,那張白皙的臉上就泛起紅暈,整個眼神都開始飄了。


    說話也開始大舌頭。


    顧爻在他兩杯酒下肚的時候,就預感到大事不妙。


    鬱看著鬱泊寧可憐巴巴拉著自己的袖子,顧爻微微歎了口氣。


    聽著鬱泊寧開始迴憶兩人的“光輝事跡”。


    顧爻聽著鬱泊寧迴憶“黑曆史”,嘴角微抽。


    他現在是真的很想用吃的給他堵住這張嘴。


    可看著鬱泊寧臉上飛揚的喜悅,微微歎了口氣。


    還是靜靜地聽他說完,隻是時不時會損上兩句。


    嚴靜影聽著鬱泊寧自爆,也很無語。


    之前鬱泊寧和她說這些事的時候,還說是顧爻慫恿他的,現在都抖落出來了吧。


    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啊?


    鬱泊寧偷偷張開眼睛的一條縫,瞄著顧爻的神色,看著那張原本帶著些虛假的高興的臉上多出了一絲真心實意的嫌棄。


    心下一鬆。


    至少現在的顧爻還是有點人氣的。


    他還記得當年顧爻父親過世的那段時間,和他聯係,那個狀態是真的魂飛天外。


    整個人都跟天塌了一樣。


    他恨不得一天給他打八百個電話,生怕顧爻撐不過來,就沒了。


    可是顧爻撐過來了。


    後來的狀態說不上好吧。


    至少在努力的活著。


    現在在他身上卻看不到那種想要努力活著的感覺了。


    是又出什麽事了嗎?


    顧爻母親身體不好這件事他是一直知道的,難道是顧爻媽媽出事了?


    鬱泊寧心裏隱隱有了猜測,可是又不敢揭人家傷疤,隻能從腦子裏搜刮一些好玩的事,努力逗顧爻開心。


    顧爻看著裝都裝不像的鬱泊寧,抿唇笑了笑。


    還真是個傻狗啊。


    鬱泊寧也是越說越上頭,又摟了兩杯酒下肚。


    顧爻攔都攔不住,看著鬱泊寧一點一點的腦袋,他知道,這憨憨,這迴是真醉了。


    都給醃入味了。


    嚴靜影也是無奈扶額,看著還要往顧爻身上撲的鬱泊寧,也顧不得形象了。


    上前一把薅住鬱泊寧的領子,把人架起來就往外走。


    顧爻看著麵前撈起鬱泊寧這個一米八幾大個毫不費力的纖弱女孩。


    沉默了。


    這就是女孩子嗎???


    嚴靜影一隻手撐住鬱傻狗靠過來的腦袋,一隻手撈起包,看著顧爻的眼神帶著些歉意,“不好意思,他今天有點放飛自我了。”


    顧爻搖搖頭。


    嚴靜影看著顧爻,抿了抿唇,瞥見還靠在椅子上的那幅畫,還是歎了口氣說道,“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那幅畫是這二逼畫了很久的,每一次落筆,都是帶著最大的專注,所以,請你,別讓他傷心,好嗎?”


    顧爻看著那幅畫,和畫中人對上眼,同樣的棕色眸子,隻是一個是死寂,一個蘊著對光明的渴望。


    他看著麵前的女孩子,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可能,做不到了。”


    女孩看著顧爻,少年瘦削的身形站得如同一棵青鬆般筆直,可是那雙棕色的眸子卻已經喪失了生氣。


    這樣美的一雙眼睛,蘊著星光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呢?


    女孩不知道,也沒有機會再知道。


    隻是看著少年那雙棕色眸子裏的平靜和堅定時,她就知道了答案。


    嚴靜影垂下眸,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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