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二年,顧誠率領黑虎軍平定匈奴,捷報入京,舉國歡騰。


    黑虎軍於邊關整頓軍隊,於三月啟程迴京,五月將會抵達。


    這位臨危受命,投筆從戎的大將軍,終是用他手中的一杆紅纓槍,掙來了自己的滿身榮耀。


    京中百姓夾道相迎,熱烈歡迎著這位大敗匈奴的將軍。


    匈奴與大宣,早已經是多年仇敵,隔著血海深仇。


    匈奴人兇殘,每占領大宣一處土地,就將男性綁在一起活活燒死,美貌女子就斬首洗血,置於盤上,傳共視之。


    與被俘虜的少女交褻,而後殺之,合牛羊肉煮而食之,分之左右。


    活下來的少女充入軍中為妓,供匈奴士兵玩弄。


    行軍途中若缺少糧草,這些大宣少女就會化身“兩腳羊”,成為匈奴人的食物。


    一樁樁一件件,早已經是數不清的血債。


    這迴顧誠不遵皇命坑殺了受降的匈奴士兵,在大宣百姓心中是報了血海深仇,匈奴狼子野心,此番必會重創他們的元氣。


    雖然有些殘忍,但比起匈奴人幹的事情,也隻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密集的人群將城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是守城的官兵開道才讓顧誠那些人馬進來。


    顧誠坐在高頭大馬上,眉目間帶著些戰場的冷冽,麵容卻格外俊朗,融合成一股獨有的魅力,看得人群中許多女子含羞帶臊,芳心暗動。


    大宣女子若有心儀的男子,便可借花傳情。


    不過這短短一段路,四麵都有各色花束從纖纖玉手中拋出,在那鐵蹄之下堆出一層芳香。


    一束紅花不小心砸中顧誠,那姑娘似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看著顧誠,顧誠略作安撫展顏一笑,似冰雪消融,引得圍在一起的姑娘們紛紛羞紅了臉。


    顧誠沒有在意,依舊麵不改色,身形直傲,意氣風發。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1


    最是年少風華正茂。


    襲越帶著百官在皇宮門口迎接凱旋的顧誠。


    顧爻在襲越身後一步。


    顧誠從馬背上下來,對著襲越跪下。


    “啟奏陛下,今上蒙天子洪福,下賴將士用命,大敗匈奴,得勝凱旋。”


    襲越聞言朗聲大笑,看得出是真的很開心。上前一步虛扶起顧誠,拍了拍顧誠的肩。


    顧爻眼裏也滿是歡喜,目光灼灼地盯著顧誠,眼眶有些酸澀。


    自他迴京,還從未見過兄長。


    算起來兄弟二人未見已有四年了。


    顧誠也看向襲越身後的顧爻,嘴角牽起一抹溫柔的笑。


    襲越也不是個沒眼色的,走個流程歡迎一下就好了,這位大將軍應該更想和自己的弟弟說些體己話。


    “兩位顧愛卿都是我大宣棟梁,兄弟二人分別許久,肯定有許多話,你們二人就先迴府吧,明日早朝再論封賞。”


    顧誠麵色一喜,趕緊謝恩。


    相府。


    顧誠看著麵前的幼弟,是如今風度翩翩,光風霽月的顧丞相。


    亦是大宣的棟梁。


    他就算身處偏遠的邊疆,對顧爻的事跡也有所耳聞。


    從小被他護著的小孩,如今也撐起顧家了。


    思及此,顧誠眼眶酸澀。


    當日自己為國臨危受命,投筆從戎,顧家的擔子被迫壓在了這個身子本就不康健的幼弟身上,他也從未有半句怨言,隻是接下了本該屬於他這個長子的重擔。


    不僅接下了,還做的這般好。


    讓幼弟無憂無慮過一生,這是他年少在顧爻病床前許下的承諾,他這個長兄終究是食言了。


    “兄長,你沒錯,我也是顧家的孩子,這擔子本就有我一份的。國家國家,先有國才有家,國土不安,何來小家安穩?”


    顧爻目光灼灼地看著顧誠,一字一字砸在顧誠的心上。


    “兄長,你在弟弟心裏,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顧誠心底劃過一道暖流,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顧爻已經是這大宣的丞相,也是顧家一家之主。


    他上前拍了拍顧爻的肩,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們兄弟二人間,無需多言。


    *


    第二日早朝,對凱旋的將士進行封賞,主將顧誠封為驃騎大將軍,另封忠義侯,嫡子不降爵世襲,賜侯府新居。


    自此,顧家一時風頭無兩。


    流水似的賞賜入了忠義侯府和丞相府,彰顯著帝王對顧家雙子的恩寵。


    看著那流水般入庫的珍寶,顧爻沒有感到半分喜悅。


    他知道,這是帝王的捧殺。


    風雨欲來前的平靜,暗中總是波濤洶湧。


    轉眼間就到了中秋節,合宮夜宴。


    顧爻在宴會之後被襲越留了下來,顧誠眼神不善地看著來叫人的木春。


    顧爻扯了扯兄長的袖子以示安撫,讓人先迴府,轉頭朝木春笑了笑,“木總管,走吧。”


    木春臉上含笑,做了個恭敬的“請”的姿勢。


    自家弟弟都同意了,顧誠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叮囑一句早點迴家。


    看著顧爻的眼神活像是看著要去夜店蹦迪,即將夜不歸宿的乖乖妹妹,而襲越就是那個拐帶自家妹妹的不良少年。


    顧爻被這眼神看得一陣無語,趕緊跟著木春離開。


    走進木樨亭,襲越坐在桌前,衝他笑得溫柔。


    顧爻坐在他的對麵,白玉酒壺中是淺黃色的桂花酒液,帶著去歲秋日的芬芳。


    襲越給他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樂安,我們二人有多久沒有這般坐在一起談心了。”


    顧爻心下警鈴大作,麵上卻不動聲色。


    滿飲一杯,他眉梢含笑,聲音有些飄渺,“很久了,久到微臣都記不清了。”


    襲越摩挲著杯沿,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對年少知己,青年君臣好像又迴到了那時無話不談的農家小院。


    顧爻知道這狗男人是想灌醉自己,他就看看他想幹什麽。


    將計就計, 酒過三巡。


    顧爻麵色酡紅,平日清淩淩的眸子也變得迷蒙,撐著下巴有些昏昏欲睡,顯然是醉得不輕。


    襲越卻隻是略有醉意,觀顧爻神態,他知道差不多了。


    “樂安。”他輕喚顧爻的表字。


    顧爻疑惑轉頭,臉上帶著些孩童的純真,直勾勾地盯著你時,好像所有的罪惡在他麵前都是褻瀆。


    襲越壓下心中的愧疚,他知道今日是他算計了顧爻,可是這件事壓在他心裏實在太久了,今日一定要問出來。


    他不能也舍不得對顧爻動刑,隻能用這種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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