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一隊五十人的騎兵來到了信都城外,觀其甲胄,是洛陽的羽林軍。


    這隊羽林軍的周圍有冀州騎軍遊弋在側,顯然這支羽林軍在進入冀州便,便處於冀州軍的監視之中。


    若是放在皇權鼎盛時,這無異於是在挑釁,可放在當下,卻是極為合理。


    其實這支羽林軍在從洛陽出發之前,密偵司便已經得到了消息,傳迴了信都,送到了晉國公的手上。


    之前的冊封詔令是來告訴你,朝廷已經冊封你為國公了,現在再派人過來,是為了請國公迴洛陽,舉辦冊封大典的。


    其實按照章程,


    在張昊收到詔令的同時,就得啟程去洛陽,但你晉國公不是沒有動身嘛,這次來,是代表天子來請你去的。


    朝廷的人來了,冀州州牧崔琰,崔使君,帶著府裏的一眾官員來迎候。


    按理來說,應該有晉國公親自出城迎候,但晉國公沒有來,那崔琰這個使君就得來,畢竟名義上還是漢臣,該有的禮數得依,該有的過場也得走。


    當宮裏的內官跟著崔琰進了府衙後,自然是要寒暄客套一陣的。


    “崔使君,雜家此次來,是專門代陛下來請國公迴洛陽參加冊封典禮的,朝廷很看重此事。”內官謙遜有禮道。


    如今這天下的局麵,作為宮裏的內官,自然是清楚的,


    哪怕是天子身邊的人,在崔琰麵前,也不敢有絲毫托大,畢竟崔琰的背後便是張昊,張昊可是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呐。


    崔琰和和氣氣道:“內官一路辛苦了,我看,還是在驛館暫且住下吧。”


    “嗯?”內官疑惑道:“今日……雜家見不到國公麽?”


    “今日不趕巧,我家侯爺去北山了,恐怕得在那邊小住一段時日。”


    “這樣啊,那國公什麽時候能夠迴來呢?”


    “這可不好說。”崔琰歉然道。


    雖然天下人都知道天子冊封張昊為晉國公,但張昊本人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所以下麵的人,自然還是以侯爺尊稱。


    畢竟,但凡是有點頭腦的人,也都有點政治敏感度,


    朝廷選擇在這個時候冊封侯爺為國公,其目的,大家心裏都清楚,明麵上不好直言討論,但私底下也難免不會議論。


    正因如此,下麵的人還是不約而同的按照原先的稱唿,


    這,


    也是一種下麵人該有的態度。


    內官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不過以他的身份,又在人家的地盤,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就不去糾結這個點了。


    一聽晉國公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內官不由的皺了皺眉。


    他此次來信都,可是帶著使命來的,若自己請不動晉國公,他就算迴去了,估計也是死路一條。


    “崔使君可帶雜家去北山尋國公麽?”內官一臉希冀的看向崔琰。


    一聽此話,原本還是一臉笑意的崔琰,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冷道:


    “這個……恐怕不妥,內官大人還是安心的在驛館住著吧,待我家侯爺迴府了,本使君自會派人來支會大人的。”


    感覺到崔琰的語氣不善,內官不由心中一緊,渾身打了個寒顫,趕緊賠笑道:


    “那就依崔使君所言,咱家就先在驛館住著,待國公迴來,還得勞煩崔使君派人過來告知一聲。”


    說完,


    內官朝著崔琰深深的鞠了一禮。


    笑容,重新迴到了崔琰的臉上,笑著點頭道:“內官大人舟車勞頓,還是先去驛館休息吧,本使君已經讓人備好了飯菜。”


    言罷,


    崔琰朝著府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內官躬身告退後,


    崔琰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看著內官離去的背影,眼眸微眯。


    這時,


    沮授從偏室走了出來。


    崔琰趕緊轉身朝沮授行禮道:


    “軍師,依照您的吩咐,已經將人打發走了。”


    沮授點了點頭,拿起桌上內官並未動過的茶杯,一飲而盡,


    道:


    “侯爺在北山應該還要耽擱些日子,這幾日,就讓他們在驛館內歇著吧,也別準備太好的吃食,畢竟咱們現在也不怎麽富裕。”


    崔琰點了點頭,道:“明白了,我這就讓人去辦。”


    沮授背負著雙手,悵然一歎道:


    “洛陽那邊不太安生,倒是辛苦阿妹她們了。”


    “夫人能執掌太平商號這般的龐然大物,必然也能應付洛陽的局麵。”


    沮授點了點頭,看向崔琰,悠悠道:


    “聽說你家子侄也跟侯爺去了北山?”


    “是。”


    “侯爺對士族門閥的態度,你是知道的,你崔家這些年倒是資助了不少民生堂的寒門學子,這事兒……”


    沮授的話還沒說完,崔琰的臉色驟變,情急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倉惶道:


    “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傳信給家裏,讓他們即刻捐出一半家資給太平商號。”


    沮授瞥了崔琰一眼,嘴角微揚,然後伸手將崔琰扶了起來,悠然道:


    “我也隻是聽下麵的人說的,季珪何至於此啊。”


    崔琰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清河崔氏這些年,的確在他崔琰的照拂下日益壯大,在商界,跟著太平商號撿了不少漏子,在政界,也塞了不少族中子弟到各郡縣為吏。


    不僅如此,


    崔氏還資助了不少在民生堂學習的寒門學子。


    其實一開始,崔琰也是好心,覺得那些寒門學子不容易,一年到頭也買不幾件衣裳,去地方赴任,連打點的錢都沒有。


    所以,崔琰便以崔家的名義,給予了資助。


    但誰曾想,這扇門一開,就摟不住了。


    這些年下來,被崔氏資助過的學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雖然單從數字上來看,百八十的也沒有多少,但若仔細去品,便能察覺出裏麵的道道來。


    崔琰身為冀州州牧,雖然實際上不怎麽涉及軍務,但民政卻是他一把抓,


    他想要提拔誰,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若兩名官吏的政績和能力相當,崔琰當然會優先提拔崔氏資助過的學子,這樣一來,


    這些受過崔氏恩惠的學子,也就慢慢的倒向了崔氏。


    其實像崔氏這樣倚靠張侯爺發達的士族並不少,譬如邯鄲李氏,河間張氏,這些最早投靠張侯爺的士族,已經享受到了紅利。


    沮授之所以在此時提點一下崔琰,主要還是崔氏這些年有些高調了,在軍紀司匯報給侯爺之前,順帶賣他崔氏一個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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