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還是像往日那樣,隨著日落月升,城內的喧囂逐漸的歸於安靜,每家每戶的燈火也逐一亮了起來。


    或許對於平民百姓,販夫走卒來說,這一夜是他們一生中在平常不過的一夜,


    但在政治嗅覺敏感的達官顯貴們的眼裏,這一夜將決定大漢未來數十年的走向,更決定了這朝廷最好到底是聽誰的。


    侯府的車輦,在三位小黃門的引領下,朝著皇宮行去。


    張侯爺一個人坐在車輦裏,晃晃悠悠,閉目養神,時不時的還要將手伸進懷裏,摸一摸兵器工坊為侯爺特製的軟蝟甲,


    其實這軟蝟甲早就製作好了,但因為穿起來不怎麽舒服,所以非必要,張侯爺是不會穿的。


    但今日,


    一向惜命的張侯爺還是讓黎悅從箱子裏翻了出來,穿戴在身上,也算是多一層的防護。


    撩開車簾,李衛騎著馬位於車輦旁邊,前麵和後麵都有力士營黑甲騎士,總共五十騎,


    此時的趙雲,


    也騎在一匹白馬上,身著銀甲,手持鐵膽亮銀槍,眼眸犀利的打望著四周。


    駕駛馬車的是密偵司的春蘭。


    不知為何,張侯爺的心中竟然有那麽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氛圍,在這樣的心境和氛圍烘托下,他不禁有那麽一些感慨,


    他張昊不過是一個陰差陽錯重生穿越到這裏的後世之人,辛辛苦苦十年,打下了這樣的基業,


    今日,


    為了天下,他張昊不惜自身安危,去闖龍潭虎穴。


    嗯,


    想到這裏,


    張昊著實被自己感動到了,一邊感慨萬千,一邊唏噓著,最終還是他張昊扛下了所有。


    心中情緒一點燃,


    不禁張口唱道:


    “長路漫漫伴你闖……”


    夜幕下,


    空蕩蕩的東條三街,就他們一群人在夜行,配上侯爺半生不熟的唱腔,


    雖然與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但從氣氛上來說,倒也搭配。


    車輦兩旁的趙雲和李衛對此並沒有太意外,畢竟他們和侯爺相處的最久,對侯爺的脾性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侯爺時不時的喜歡搞這種調調。


    可正在駕車的春蘭卻有些納悶兒,


    直娘賊,侯爺到底是侯爺,在如此緊張的氣氛裏,還能唱歌,


    也難怪李招娣對侯爺如此崇拜了,這樣的心理素質,就是在密偵司裏都找不出這樣灑脫的。


    張侯爺從一開始還能按照歌詞來唱,越唱到後麵,不知是不是忘了歌詞,就隻能瞎哼哼了,


    可能是張侯爺沒有唱過癮,


    清了清嗓子後,張侯爺再次開口唱道:


    “消失的光陰散在風裏……”


    ……


    禦街和東條三街的拐角處,二樓上,


    孟俞坐在窗邊,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看著麵前坐著的顏良。


    “咱們這個武平侯啊,就是喜歡整些有的沒的,大晚上的唱什麽歌兒啊,也不怕擾民。”


    “你們繡衣使將我從死人堆裏救下,就是為了這一刻吧。”


    “難道將軍不想報仇麽?”


    “我顏良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張昊的。”


    “好!”孟俞將肉湯放迴了桌上,稱讚道:“有將軍這句話,他張昊今日必死無疑了!”


    顏良看向孟俞,眉頭一挑道:“有趙雲在,我近不了他的身。”


    孟俞微微一笑道:“不用將軍去殺張昊,隻要將軍能將趙雲糾纏住,在下自有辦法要了他張昊的性命,


    畢竟,


    為了這一刻,


    我繡衣使可是準備了七年,


    七年啊,你知道這七年老夫是怎麽過的麽!”


    “顏某不想知道。”


    “咳咳咳……”孟俞。


    孟俞清了清嗓子,歎道:“這七年,等的就是今日。”


    “你有幾成把握?”


    “五成!”


    “……”顏良沉默了。


    “你覺得低了?”孟俞問道。


    “我是覺得高了,畢竟張昊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明麵上隻有五十騎黑甲騎士,可暗地裏一定有密偵司的好手埋伏著,誰埋伏誰很難說啊。”


    孟俞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道:“顏將軍能看到這一層,不簡單呐。”


    顏良嗤笑道:“簡單的都死了。”


    孟俞咽了咽唾沫,咧嘴笑道:“沒關係,今日死的人會很多,今日過後,咱們也能在下麵和前輩們擺宴吃席。”


    顏良皺了皺眉,看向孟俞,不解道:“聽你的意思,今晚成或不成,咱們都會沒命?”


    “不然呢?”


    “不明白……”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咱們刺的是什麽人,那是當朝丞相,戰功赫赫,挾天子以令諸侯,行車騎將軍事的武平侯啊!


    若行刺失敗,自不必說,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可若武平侯真的死了,你以為咱們咱們就能活命麽,


    不,


    上麵必然會將我們推到台麵上,來安撫武平侯麾下的將士,並且昭告天下……”


    說著,


    孟俞指了指自己,“行刺之人繡衣使餘孽……”接著又指向顏良:“還有袁紹餘黨。”


    顏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向孟俞,疑惑道:


    “顏某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且與那張昊有血海深仇,就算死了,大不了在下麵繼續效忠袁公,可你又圖什麽呢?”


    孟俞抿嘴一笑道:


    “如今的大漢,早已不是先帝時的大漢了,但身為漢臣,還是得為大漢做些什麽的,哪怕丟進水裏,冒個泡也是好的。”


    “先生高義。”


    “自欺欺人的話罷了。”


    孟俞伸手摸了摸湯碗的邊緣,還是很燙,又將手縮了迴來,


    看著顏良,


    笑道:


    “總不能告訴將軍,如今的繡衣使已經淪落成孤魂野鬼,隻能借行刺他武平侯,才能讓世人記起還有繡衣使這群大漢忠良吧。


    體麵,


    繡衣使在大漢屹立三百年的體麵,


    還是要有的。”


    ……


    東條三街兩側,屋簷上。


    無數身著夜行衣的蒙麵死士,背負雙刀,手持勁弩,腰掛箭袋,探出了頭來,


    勁弩上的箭矢對準了武平侯的車輦和車輦前後的黑甲騎士。


    東條三街,


    街頭,


    街尾,


    各出現了百名蒙麵死士。


    他們穿有胸甲,勁弩在手,背上除了雙刀以外還有一麵藤條編製的圓盾。


    有條不紊的向武平侯的車輦移動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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