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商號掌櫃,有不少都是千裏迢迢從外邊趕迴來的,他們這些人,有一部分是太平商號旗下的產業,一部分是依附於太平商號的商家,他們的背後有的還是一些士族門閥。


    此次來洛陽城捧場,就是為了能在武平侯麵前露露臉,表達一下忠心和誠意;


    對於那些太平商號旗下的商行,今日,也算是他們最為榮耀的一天了。


    如今這天下,就連天子都得仰侯爺鼻息,侯爺的地位越穩固,他們的買賣也就越穩固,


    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亂世,亂世是不講規矩的,人家說來搶你就來搶你。


    侯爺的太平商號不一樣,雖然做事情霸道,但也是在規矩裏麵去玩兒,到頭來,人家還是會給你留一條活路,不會把你往死路上逼,不像一些士族門閥背靠著官吏,行一些殺人不吐骨頭的事情。


    這打仗,打的是什麽,不就是銀錢麽,


    太平商號此舉,就是在告訴朝廷,告訴天下人,咱們侯爺有的是銀子,有了銀子,就有精良的兵器甲胄,就有足夠的糧草,就有充足的兵源,


    而你們,


    就靠那些門閥世家的支持,拿什麽跟我們侯爺打。


    張侯爺的目光,不由的望向了皇城的方向,因為在那裏,當今天子劉協正在那裏看著呢。


    雖然你隻是一個小皇帝,


    但今兒本侯也得讓你看看,本侯爺除了千軍萬馬以外,手裏還有銀子。


    要平定這亂世,朝廷隻能靠我這個武平侯,其他的就別去多想了。


    ……


    宮牆上的劉協,極力的抑製著內心的緊張,


    他將目光悄悄的看向了旁邊的宦官,見那些個宦官眼睛望著城外,眼眸裏直冒光,恨不得自己也去說幾句吉祥話,然後悶頭撿銀子。


    畢竟,


    說吉祥話這種事情,他們這些沒有蛋子的閹貨,可是專業得多。


    但凡是閹貨,對於銀子都有一種刻在骨子裏的癮,他們能從銀錢裏找尋安全感。


    可跟在小皇帝身邊,他們幾乎沒有什麽額外的收入,因為,朝廷真正的掌舵者正在宮牆外麵當新郎官呢。


    劉協悵然一歎,對此,他也很無奈,


    有些人,有些事兒,終究不是他這麽一個兒皇帝能夠去解決的。


    ……


    紅禮車隊過了中軸主街,往西城那邊去了,


    並沒有像趙司徒和劉協擔心的那樣往皇宮過來,為此,有些人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了,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很多人為之一驚。


    因為,


    一眾身著官袍,來自各部各門下的年輕官老爺們早就排好了隊伍,將街口給堵住了,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冀州、青州、並州推舉來洛陽的年輕官吏,剩下的則是各州名士的學生,被舉了孝廉,推薦進京為官的。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場麵忽然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街道兩旁的百姓,還是整個紅禮車隊,也都將目光放在了這百名年輕官吏的身上。


    先前的妙齡女子和商號掌櫃不外乎都是一些與民同樂的熱鬧,可現在,這些年輕的官吏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官麵上的人物啊,


    雖然他們年輕,雖然他們的官職不太高,但這些人一聚集起來,整個氣氛忽然就不同尋常起來了。


    就是跟在張侯爺後麵的趙司徒,目光也是不由的一凝。


    善學齋,民生堂。


    這個在張昊這一體係中,極為低調且不怎麽為人所知的兩個機構在這些年裏,為我們的張侯爺先後培養出了數百名年輕官吏,結業之後,他們先是被分配到冀州、青州、並州甚至是後麵的河內郡做官,


    其中優秀機靈的則會在密偵司的安排下前往其他州郡,拜在當地名士座下學習,後麵要麽在當地為官協助密偵司做事,要麽被名士舉孝廉,推舉進京;


    踏實肯幹的幹吏,則從基層做起,在張太尉和一些朝臣的幫助下,被調到洛陽,安插在各部門做事情。


    朝廷,各路諸侯,乃至於一些百姓,他們隻會注意哪裏打仗了,打贏了還是打輸了,卻不會去在意當地來了一個年輕的官員,被調到各府做事情的幹吏是哪裏調過來的。


    而今日,


    當這一切都擺在台麵上來的時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當這些年輕的官老爺們穿著官袍自己主動走出來的時候,大家才感受到了後怕,


    原來,


    這些年,


    張侯爺不僅僅是在打仗,背後還做了這麽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幾乎已經讓人用可怕來形容了。


    百名年輕官員,對著張侯爺,俯身一拜道:


    “學生,祝校長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張侯爺撇了撇嘴,揮了揮手,道:


    “行了,你們的心意本侯知道了,今日本侯就托大做個主,給你們放一天假,包個酒樓吃好喝好玩好!”


    “多謝校長。”


    ……


    宮牆上,


    劉協用手將衣角撐了又撐,在看到百名年輕官吏朝武平侯俯身一拜時,他終於堅持不住了,伸手扶在牆垛上,意外的是,身後的小黃門竟沒有一個上前去扶的。


    年輕官吏,乃朝廷之根本,


    居然齊刷刷的出現,當眾朝武平侯行師生禮,這是什麽意思,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圍觀武平侯大婚的人有多少,朝臣官員、門閥世家、商賈豪紳、黎民百姓都在其中,他們雖然不說話,但並不代表不懂。


    如果說藝伎隻是熱鬧的添頭,商賈是在炫耀,那這些年輕官吏們的出現,就是在打朝廷的臉,就是在天下人麵前彰顯他武平侯的實力。


    區區一個武平侯,


    左手握著天下的錢袋子,右手握著最驍勇的兵馬,腳下踩著司州之地,


    不僅如此,


    武平侯的麵前,還跪著一幫年輕幹吏,


    他們,


    他們可是大漢的未來啊!


    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這性質已經變了。


    武平侯通過一場大婚,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侯爺,一個諸侯所擁有的,他這是在堂堂正正的告訴朝廷,告訴天下人,


    他,


    武平侯張昊,


    所擁有的,是大漢朝的未來!


    若有心之人再把這種行為放大一點,那武平侯是不是在昭告天下,他是有將大漢取而代之的能力。


    安靜,


    一片安靜,


    就連紅禮隊的樂班也都停止了演奏,因為眼前的一幕太過震撼了,他們搞不清楚,自家侯爺這是要幹嘛,難道今日的大婚就是要……


    後麵的內容,他們不敢想象。


    一些人,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此時的劉協,他弱小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就像是一個羽翼還未豐滿的小雛雞被一隻猛虎盯著一般,渾身上下,每一個關節,每一寸皮膚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怕?


    其實劉協也沒有多怕,畢竟也是見識過董卓的兇狠,


    但是,


    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渾身上下止不住的在顫抖。


    這一刻,他甚至想主動把皇位讓給武平侯算了,反正無論你們怎麽玩兒,怎麽做,自己都是無可奈何的那一個。


    司徒趙謙,目光微沉,


    在見到百名年輕官吏向侯爺行師生禮時,他才覺得自己有多麽的可笑,不,是內衛府有多麽的可笑。


    明明侯爺都已經擁有如此實力了,何苦還將他小心翼翼的扶植起來與張太尉作對,站在陛下那一邊呢,這就好比一身甲胄的甲士在麵對一個小孩兒時,跟對方說:


    “你太菜了,我給你找個幫手一起來打我吧!”


    然後,甲士對身旁的自己說:“老頭兒,你到小孩兒那邊去。”


    此時此刻,求趙謙這個老頭兒的心裏陰影麵積。


    侯爺啊,咱可是您的人啊,您可別把咱忘了啊!


    趙司徒,本著演戲演全套的精神,以孱弱的身軀擋在了張侯爺的麵前,指著張侯爺高聲罵道:


    “張昊,你要幹什麽,你這是謀逆!”


    此言一出,


    在場的人無一不將目光放在了趙司徒的身上,然後一副幸災樂禍看戲的表情。


    有些東西,看破不說破,大家低著頭,日子還能過下去,


    你趙謙倒好,非得把窗戶紙戳破了,然後大家都尷尬,這日子就算能繼續過下去,大家心裏能沒有芥蒂麽,大家一起喝酒的時候,能敞開心扉了麽。


    行,


    偌大的洛陽城,就你趙謙清高,就你趙謙忠心唄。


    “先帝啊!陛下啊!我大漢國祚四百年,竟然出了張昊這麽一個逆賊啊……”


    趙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邊哭邊罵,眼淚鼻涕一大把。


    若不是張侯爺有意阻止,跟在後麵的趙雲和馬超早就衝將上去將這不懂事兒的老小子給打出去了。


    看著趙司徒在麵前賣力的表演,張侯爺不覺莞爾。


    待趙謙罵累了,在那裏喘氣的檔口,張侯爺看向周圍的百姓,朗聲問道:


    “諸位洛陽城的父老鄉親,這位是司徒趙大人,他說本侯是逆賊,有謀逆之舉,你們覺得呢?”


    “武平侯為朝廷討伐叛賊,乃大漢之忠臣賢良,怎麽能是逆賊呢!”


    “沒錯,侯爺是朝廷棟梁,國之一柱!”


    “隻要有侯爺在,咱們百姓才有好日子過啊!”


    “……”


    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將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優良品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麽多年的禍亂,要說百姓對朝廷有多少好感,恐怕也沒剩多少了,其實百姓們並不在意這天下是誰當家,隻要不影響他們過日子就行。


    百姓的需求其實很簡單,有飯吃,有衣服穿,這日子就算難一點,隻要能過得下去,也就知足了。


    看看這些年朝廷都幹了些什麽,


    前麵打仗,轉身就從他們身上搜刮銀子,沒有銀子就被拉壯丁到前線去送死。


    張侯爺接手洛陽後,沒人從他們身上刮銀子了,也沒有強征他們去做輔兵了,如果自願參軍,還能領一筆不菲的銀錢,就算男人們去前線打仗了,每月還有兩三鬥的粟米可以領到,


    雖然不至於吃得很好,但有總比沒有的強。


    再說今日,


    洛陽城的百姓,有一個算一個,誰家沒有領到侯爺發的喜糧,沒有搶到喜錢。


    大家夥總不能一邊拿人家的還說人家的不是吧。


    趙司徒看著百姓們紛紛為武平侯說話,先是一愣,然後老臉一紅,在無比尷尬中被力士營的甲士給叉了出去,扔在角落,無人問津。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掃掉眾人的性質,更沒有影響侯爺大婚的氣氛,紅禮車隊繼續前行。


    宮牆上,


    劉協看到了司徒趙謙的所作所為,


    嗯,趙卿家是個明白人啊,是朕的人啊!


    ……


    一場盛況空前的大婚,接近了尾聲,


    武平侯領著婚車隊伍在洛陽城走了一圈,又迴到了侯府,侯府內的歌舞樂班,通宵演奏,


    前來赴宴的客人無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每個人走的時候,臉上都是掛著笑容,不是因為他們吃好喝好玩好了,而是他們的目的,或多或少都達到了一部分。


    有的是門閥世家的代表,有的是朝臣,有的則是南方各州州牧派來的代表,想著拜會一下武平侯,別的不求,隻為求一個友好,特別是荊州牧劉表,更是送來了不少貴重的禮物。


    整個大婚,一片祥和,也沒有再出現趙司徒這樣的演員。


    不過嘛,


    趙司徒這麽一鬧,倒是為他搏得了不畏強權,敢於直言的好名聲。


    至少,在陛下那邊,則獲得了不少好評,


    晚上,除了武平侯府的熱鬧以外,就屬趙謙的司徒府了,那些不滿武平侯的世家門閥都派了代表去司徒府慰問,一些帝黨官員也親自登門拜訪,帶去了他們由衷的問候。


    當然,


    陛下那邊也送去了禦食,也算是對趙司徒的勉勵,除此以外,曹操、袁術、孫堅等,曾經與武平侯為敵的諸侯代表也都帶著禮物拜訪了趙司徒,可唯獨,不見袁紹的代表。


    今夜,


    洛陽城內,有兩個贏家,一個是武平侯張侯爺,一個就是趙謙,趙司徒了。


    對於趙司徒來說,僅僅一天,就把自己的名氣打響了,可謂是贏麻了。


    趙司徒在自個兒家裏喝得爛醉如泥,看著一屋子的厚禮,笑得合不攏嘴,


    管家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臉色極為難看道:


    “老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趙司徒眯著眼睛道:


    “能出什麽大事啊!”


    “袁紹派出的代表,辛毗,死在武平侯府了。”


    …………


    初平二年十一月,


    武平侯大婚,在武平侯府設宴,邀眾賓客歡聚;


    席後,武平侯麵見各州牧來使,以商討定國安邦之計;


    末了,袁紹的使者辛毗獻上賀禮,抽刀刃於簡牘中,欲刺武平侯;


    武平侯大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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